在闹矛盾,而且还很严重,这种情况在他印象里还是第一次。从小到大缪畅和缪书茶好得就像一个人,司楠都没想过他俩也会吵架。长久以来的嫉妒、渴望、失落、妄想、不平揉在一起化作带刺的毒藤裹住心脏。就这一次,就用这一次机会惩罚一下缪书茶,让他多纠结多难过几天,反正一回家他跟缪畅肯定马上就和好了……他挂断电话后删掉了未接来电列表和那三条短信,把手机放回原位,坐到自己桌前翻出一套物理题。
直到后来,听说缪畅走了的消息,司楠突然怕了,他意识到那天晚上缪畅的短信和电话不是简单的兄弟吵架。虽然不知道缪畅和缪书茶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缪畅的离开和他根本脱不了干系。司楠为这件事愧疚了四年,后悔了四年,自责了四年,今天借着酒劲说出来,字字句句如百爪挠心,又好像梗在胸口的郁结终于散了:“我欠你和畅哥一句对不起。”
他话刚说完,就被缪书茶迎面一拳重重掀倒在桌上,背后撞翻的空瓶碗碟滚落下来,乒铃乓啷地碎了一地。缪书茶的眼睛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伤心。他上下排牙床不断打着颤撞在一起,连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遍遍重复着骂人的脏话,一遍遍机械地挥着拳头。
缪书茶想起竞赛回家那天杨潭说过的缪畅“会自己和你说”。原来缪畅真的说过,可是他不知道;缪畅这样向他求救过,可是他没听到。哥哥刚离开的那段时间,缪书茶曾经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梦里的缪畅总是突然就不见了:一起坐公交车上学,转眼就只剩下他和司楠两个人;一起骑自行车,明明是他抓着缪畅的衣摆坐在后座,过了几个路口变成了他自己在骑;一起烤红薯,抬起头只剩他一个人茫然失措地蹲在火堆边……
他从这些梦里惊醒,睁开眼是他和缪畅的房间,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在用了,本来不算宽敞的房间却空荡的吓人。缪畅的床空着,杨潭还是会按时给它换床单被套,就好像大儿子随时会回来住一样。每做一次这样的梦,缪书茶就会把自己说的浑话、做的浑事又想一遍,他以为这么多年以来自己的心早就被一刀一刀划烂了。
——原来今天司楠的话才是真的锥心刺骨。缪书茶忍不住去想那时候的缪畅是什么感觉呢?想象他背着父母偷偷躲在房间里拨电话的样子,想象他坐立不安等着电话接通的样子,想象他不死心地打了第二遍、第三遍的样子,想象他握紧手机颤抖着按着键盘打下那些短信的样子,想象他拿出全部的勇气孤注一掷拨出最后一遍电话的样子,想象电话挂断后他的无助、他的犹豫、他的绝望。缪书茶好像把缪畅那时的痛与苦全都遍尝一回,眼前一阵阵的黑压下来。
缪畅赶到的时候正看到缪书茶魔怔一样把司楠按在一片狼藉的桌上揍,一下接着一下,不留命似的。
13 下
缪畅是收到了司楠的短信过来的,短信上说缪书茶可能知道他们有事瞒着了,找他出来对质。缪畅心下一凛,因为自己把司楠牵扯进来而万分愧疚,和店长好说歹说请了假提前下班,一过来就看到这样的场面。缪畅觉得太阳穴突突跳着,全身的血都往脑子里冲。
老板娘大概是去劝过了但是没劝住,站在一边拿着手机犹豫着想报警。缪畅赶紧过去拦下来,先低头好声好气地认错:“不好意思啊,我弟弟和朋友喝过头了,小孩子不懂事,我给您道歉。”老板娘看到总算有人负责了,也懒得多计较:“赶紧把账一结,摔坏的东西一赔,把人带走!别影响我这儿做生意!”缪畅连忙答应,从钱包里仅剩的几张钞票里抽出两张百元递给老板娘。
缪畅走过去喊了一声:“缪书茶!”缪书茶还是没停,跟没听到一样。缪畅只好伸手抓着他的手腕拉下来,缪书茶挣扎着扭动胳膊,力气大的吓人。缪畅用更大的力气拽住他,又厉声叫他一遍:“缪书茶!”缪书茶怔了一下,转过头迷茫着双眼看他,好一会儿才怯怯地说:“哥哥?”整个人像从张牙舞爪的小老虎变成了单纯可怜的白兔,他反手紧紧抓住缪畅的手臂,急促的呼吸也渐渐缓下来,又重复了一遍:“哥哥……”缪书茶从十几岁开始就改口叫他“哥”,这个叠字称呼太久没有出现了。就好像是以这个称呼变化为分割,划开了小时候和长大的界限,现在缪书茶突然又像小孩一样喊哥哥,缪畅听得心里一揪。
也许真的像司楠短信里说的那样,缪书茶已经猜到了,但是缪畅摸不准缪书茶知道多少,也不敢贸然说什么。他转身看到司楠正嘶嘶抽着气,脸上已经大片大片肿起来,沾着星星点点鲜红的鼻血。缪畅只当是自己把他连累了,心中涌起一阵愧疚。缪畅把两个人一边一个领出店门,像闹回了自己初三那年。那时候缪书茶和司楠也总是斗鸡一样对在一起就吹胡子瞪眼,全靠他在中间劝着这个管着那个。但是像今天这样大打出手还是头一次,两个人都不肯说话,缪畅也不敢问。
他有点没头绪,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只好对缪书茶说:“你先回去吧,我带他去医院。”缪书茶愣了一下,随后一把拉住缪畅的袖子:“哥你别跟他走!”缪畅不明真相,心里也冒了点火:“缪书茶!”司楠拉他一下,捂着半边脸说:“畅哥,你别管了。我自己会去医院的,你先回去吧。”缪畅烦得脑仁疼:“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