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城堡的最后一个房间。
这或许就是最后的考验了。
灯烛默默地燃烧着。
淡红的火光穿过烛台上方清透的水晶外罩,显得越发莹亮。
纤细的黑影如蛇一般蜿蜒游动于地狱图景的顶画上。
寂静的空气依旧是那么冰凉,之前精神太过紧绷时还未觉察,此刻才感觉到指尖已经冰冷得微微发颤。一呼一吸间,胸腔里也流动着潺潺冷意。
夜是越黑越凉,黑夜只会肆意夺取人身上的温度。
现在他的手也是冷的了。
穆玄英在心里说。
和莫雨哥哥一样。
所以他们都是一样的。
不知为何,他就是如此笃定地想着。
但这无法阻止某种不详的预感在心底滋长蔓延。
咦?说起来……最后的房间是什么时候被打开的?奇怪了,之前明明看到的是上了锁的呀。
是最后一个房间的主人做的吗?
穆玄英慢慢地低下头去,垂落下来的额发投下一片阴影。他的双眸隐藏在黑暗中,让人看不分明。
“莫雨哥哥。”他开口。
“解开最后一个房间的谜题之后,我们能一起离开这里吗?”
莫雨用不明意味的眼神看了穆玄英一会,目光缓缓地在他的脸颊滑动,一直到穆玄英抬起头来,他们目光相触,他才轻轻笑了笑,似是不解地反问:“毛毛,你为什么会对这个问题抱有疑问?”
“不愿意正面回答我吗?”穆玄英眼神尖锐地盯着莫雨。他紧抿唇角,瞳孔细细地颤抖着,目光中蕴含的神采不是亲昵的温暖,也不是纠结的怀疑,而是对未来的恐惧。
莫雨安静地垂眸看着他,精致俊丽的眉眼间带有一种温和的意味。
“其实你是知道的,对吧。”莫雨用了然的视线看着他,“毛毛,你很聪明,你一定能猜到……”
“……”少年无声地咬了咬牙。
“我们回去一楼看一看吧。”穆玄英焦急地提出建议,“避开狼人的耳目悄悄地溜过去,大门打不开也没关系,我们可以砸开窗户跳出去。我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城堡的主人,但也只能事后再去道歉了……”
他的声音渐渐变小,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怔怔地站在原地。
莫雨自始至终都没有打断他,只是这样看着他,无言中就已经传达出一个鲜明的讯息。
一直就是这样,他们都是无比固执的人,总要有一个人选择退让。
从他的眼神中,穆玄英挫败地发现他没有能够动摇莫雨的分毫机会。
看着穆玄英这样的神情,莫雨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感觉。
感动?无奈?还是好笑?
小孩越长大越难哄,还有他那个惹人厌的养父成天给他灌输一堆毫无意义的理念……啧,越想越不爽了。
“毛毛,你会如愿以偿的。”最终莫雨只是这样说道,他的眼中闪动着自信的神采,“我也会如愿以偿的,我保证。”
已经没有退路了,黑夜已然度过泰半,正是破晓前最黑暗的时刻。没有狼人了,也没有什么一楼了。恐怕这个城堡三层以下的楼层已经彻底化作一片虚。这些事情莫雨早已察觉,但此刻他绝不会说出口。
还有,若是今晚的考验失败,他将沦为黑暗的养料,永远万劫不复的事……
莫雨永远也不会把他面临的艰难和险境告诉穆玄英。
因为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一条路,他只会走那一条路,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不用害怕,因为掌握未来的钥匙已经握在我们手中了。”
哪怕是他和莫雨一同古堡冒险的五年以后,穆玄英也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一夜的种种细节。那一切就宛若记忆中一串永不蒙尘的珍珠,颗颗雕琢着他与莫雨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那段携手相伴的时光是如此温暖快乐,让他每每想起便是一阵愉悦与伤感。
但唯独最后的房间发生的一切是例外。
一切都是虚幻而怪诞的。他和莫雨一起走进最后的房间,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脚底的砖石忽然就碎裂崩塌,周围变成望不见边际的黑暗虚空,耳畔再也听不见对方的呐喊。他们徒劳地伸出手试图接近对方,看着对方拼命地说着什么。
然后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坠入深渊。
……
穆玄英醒来时,周身清静寂定,满眼漆黑。他怔忪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到了个陌生的地方。
他站起身来,四望环顾。
这是哪里?
他手忙脚乱摸索着点起了放在身侧的南瓜灯。南瓜笑脸咧着一口狰狞锯齿,摇摇晃晃,发出橙红色的暖光。
借着这一点温暖的光亮,他的周身被照亮了些许。他似乎正站在一个白色的圆形平台中央,有着精致雕刻的护栏外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虚空,唯有两侧各有一条通路似乎遥遥连接着别处。只是道路的另一端尽数被黑暗湮没,仅凭手中的提灯很难看清那边的情况。
除非他自己走到另一边。
穆玄英沉默着碰了碰拦在通路之前的路障,躬身捡起地上的羊皮纸。
「“他”先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