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冷血目中倏然而至的遗憾神色太过明显,郁冽笑了笑截道:“可惜用剑的让动手的发傻赶回了山,我们那‘无峰堂主人’也久慕冷四侠绝艺,今日无缘全该怪我。”
连屏山双绝,一位便是眼前的“藏意潜掌”,既是功夫也是名号,只因天下间就他独个儿使得;另一位叫做程复一单名个毁的,自建座无峰堂在山上修道,所习“泣哀剑法”也是享誉江湖数十载。
铁手又引着冷血转向曲宴,和声道:“曲角寒老前辈是小曲捕头的父亲。”
冷血点头:“果然。”
所说这人从幼年到老死一直在做衙役捕快,办过不少令人称道的案子,正经是铁手冷血的同行前辈,因为使条九节鞭,轻功也十分不赖,被挂上就莫想再逃,故给歹人贼子讽作“缠魂骨”,时间一长却真变作了名号。
忽然冷血来回看了看郁冽和曲宴,皱眉道:“不对,事态紧急,怎么二位还在此处?”
这时曲宴终于**进话来:“四爷别怪罪,咱也非是那不醒事的,可接手时一伙贼人早跑出登州……”
“慢着,怎知是一伙?”
“小人的嘴真赶不上四爷心思快,”曲宴躬身又道:“我找见他们行踪,可是职分受限,他们在当地没犯事,官衙不管,我也抓不得,又不想惊动劫匪,亏了阿静小侄儿出主意,装个样子被劫走了,我和哥这不正等他来讯儿呢。”
“什么?”
铁手听了当即责道:“曲宴啊,你怎么让百姓涉险?”
“无妨,让他去试试,”郁冽轻笑摇摇头:“和复一学了不少功夫呢。”
冷血急问:“几天前的事?”
铁手也犹疑问道:“郁兄,令郎多大年纪?”
曲宴看二人生气再不敢多嘴,一劲儿使眼色让郁冽帮着说话,郁冽瞥瞥他,低叹口气笑道:“就是把那小夫妻俩赶走隔天,约有四日了,我家小子今年十二。”
铁手更觉心焦,转念又自忖多虑,反感叹地方捕役难为,白白耽搁了大好时机,他们向来是没这等麻烦限制,倒自由得多。可是,当真为一方百姓谋福的还该是各地官吏,自己师兄弟四人再能管事,也难免力不从心。
冷血却仍旧着急,抿抿唇正要出门,又被铁手扣住肩膀拖了回来。
半个月来他都在追剿一帮十八人凑成的悍匪,日前才挨个收押归案,便着紧跟着铁手白天黑夜地赶来黄县,即便不论他遍身的伤,铁手也不能放着小师弟半夜去缉拿贼人。
“我知道你心切,但是现在家家户户都睡了,你去哪里查找线索?”铁手真不愿抹去冷血眼里那刺人的迫切,又实在无法忽视他眉目间遮掩不住的疲惫,只得正色道:“怎么,本事越大越不听师兄的了,可教郁前辈瞧了咱们师门的笑话。”
“二哥的话我不敢不听,但是——”
铁手微笑,盯着冷血和声道:“你今晚养好伤,明天一早,不必天亮,我和你一起去查——可不可以?”
最末的四个字说完,冷血虽仍紧皱眉头,但已然转回身来了。
“非逼着我卖回老,”郁冽的髭须随着嘴角一翘,他清清嗓子朗声道:“乡野小食粗茶淡饭,老拙请四爷赏脸入座。”
说着就要躬身行礼,惊得冷血忙伸手去抬:“前辈不可!”
这下可给郁冽抓住时机,左手往里一抄瞬间便擒住了冷血的手腕,呵呵一笑将人拉去桌旁按到凳子上:“纵是铁打的身子也不能不吃饭啊,年轻气盛好,但不要损折了自己的本钱。”
“铁二捕头也来坐下,郁静的事还得与你们细说。”
正合铁手意思,郁冽和曲宴安了个“细作探子”在劫匪里,就不好当作一般掳掠儿童的事件处理,至少要做好那小娃败露形迹的准备。
“哎,这样好,我再去盛些粥来,”曲宴一看冷血不走了,兴致又起来几分:“咱眼拙没瞧出四爷受伤了,您等着,我这有伤药,顶好的伤药嘞。”
“多谢。”
剩下三个人,铁手还是忍不住怨了两句:“郁兄,您怎么放心让令郎一人犯险。”
“郁静机灵着呢,不怕,再说复一把渊宗剑留给他了,普通贼寇还真不是他的对手。”
“嗯?”
冷血刚顿了一下,铁手已奇道:“一看便非寻常孩子的,少有人会劫掳。”
这是既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明目张胆有恃无恐了。
郁冽目光沉了半瞬,立刻又笑道:“年纪也不小了,我相信他。”
铁手闻言瞟一眼冷血,冷血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明日清晨,尽快去查。
晚饭是很快吃得了,冷血药也换好,本来与铁手商量着不再叨扰,只去驿馆住着就是,却被曲宴硬扯着留了下来。
“二位大人别走了,就住这,我们家房子够住。”
自曲角寒过世,他家里久未这样多人,既然来了哪还有放走的道理。
铁手冷血拗不过,终于还是留下了。
***
夜深,人静。
“二师哥,这事情我们应付不来吗?”冷血洗过脸回房,看见铁手燃着个豆大火光的小油灯在写信,以为是向无情求援,剔起眉毛疑问道。
“不是,”在暗黄的灯火下,铁手笑得亦有点昏昏:“出门时老三伤还没好,我问问他怎样了。”
冷血似乎明白过来,竟然就点点头站在桌子边再不动弹,铁手原放了六七张笺纸在手边,让冷血这么一站,匆匆写完两面就住了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