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乔珝刚要开口,厨房对面的房间传来了碗摔碎的声音,许虹的表情一下子全变了。
对面房间里,又响起了乔则彦的骂声。
“一家子不是东西,天天让我吃的什么东西,这是cao籽吗,这都能吃吗,我每天都吃不饱,一家人这么狠毒,你们以后都不会老,你们以后都和我一样……”
许虹啪地把碗砸在桌上,踢开厨房的纱门,一把拽开对面的房门:“骂,你继续骂,我看你能得意到什么时候,天天吵着吃肉,你能吃吗,啊?”
碎瓷片被踩出刺耳的声音,混杂着乔则彦含混不清的骂声:“我的钱都在你那儿了,你拿了我的钱,不给我吃饱,我当初的三万块钱呢?”
“你的三万块钱?”许虹的声音越发尖锐,“老不死的,你自己想想,你跟我们一起住几年了,你不吃饭不看病啊,高血压的药一买就是好几百,去年大过年的,摔断腿进了医院,一通套检查做下来,躺了半个月,你找我要你那三万。”
乔则彦继续骂,乔珝拿了个扫帚和簸箕,绕开许虹,进屋去扫满地的饭粒与碎片,地上青菜的味道,混杂着乔则彦屋内一股腐朽的气息,乔珝不禁皱了眉。
“你看看你那样,乔珝小时候你给过他什么,偏心你那几个孙子,乔珝什么都没有,房子都分给他们了,你有本事别和我们过日子啊。”许虹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哽咽,“你是乔恒的爹,他想照顾你,关我什么事,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乔恒,你们家什么都没给我,最后还得住这玻璃厂的破房子,还带着你个老不死的。”
许虹的声音及尖锐,眼睛通红,乔珝一手提着簸箕,把许虹一把从乔则彦房间里推了出去,看也没看坐在轮椅上骂骂咧咧的乔则彦,反手带上了房门,把那不休的骂声隔在了门板的另一端。
乔珝把簸箕中的饭粒倒进垃圾桶里,许虹依旧站在走廊里红着眼睛喘气。
“你跟他吵什么。”乔珝推开门,站到许虹的对面,“他不讲道理,你跟他置什么气。”
“我就是气不过。”许虹说,“凭什么他们一人分了一套房子,我们什么都没有,平白在这里受这老东西的气,你爸那两个兄弟,一个妹妹,都没人理这老头,也就我们能带着他过日子,他还不知足,乔则彦没错,老人是需要赡养,你爸也没错,孝敬老人啊,那我呢,谁来管我的委屈呢。”
乔珝心中暗叹,乔则彦与其他的老人的确不同,他不明事理,喜欢骂人,年轻的时候不讲道理远近闻名,一个村里的人都知道乔家有个不讲道理的乔则彦,当初乔则彦玻璃厂的工作顶给了乔恒,房子便分给了另外三个孩子,然而没过几年,玻璃厂垮了,留下没有房地产证的宿舍破楼,等着政府的拆迁安置,一等就是十多年。乔珝的n_ain_ai过世以后,乔则彦的三个孩子,都不愿意带他过日子,只有乔恒还算得上孝敬,把乔则彦接到了玻璃厂的老宿舍住,但乔恒常年出差在外跑售后,这照顾老人孩子的任务,就落到了许虹的身上。
许虹容易焦虑,尤其是碰上乔则彦的问题,乔珝一般不会正面和许虹起冲突,有什么事都会让着许虹,可同时,太多的事情他都无能为力。
许虹没有搭理乔珝,目光越过乔珝瞪视着走廊的深处,走进房间,摔上门,拨开了乔恒的电话。
“我当初就不该就嫁给你,你看我现在过的是人过的日子吗……”
走廊上只剩下乔珝一个人,隔着两道门,一边是乔则彦的骂声,一边是许虹压抑的哭声,窗外的阳光逐渐黯淡了下来,让乔珝想起晾晒在三楼楼顶的衣服还没收回来。
筒子楼的三楼基本没人居住,楼梯的顶端是一个小房子,房子的出口就是楼顶,楼顶的地面上有裂痕,裂痕中生长着杂cao,带刺的仙人掌横七竖八地生长在楼顶上,栏杆上栓了几条尼龙绳,用来挂衣服,许虹晾衣服用的是红色的旧衣架,有些褪色,每件衣服上面夹着两个不锈钢铁夹子。
许虹的两件绵绸裙子,乔珝自己的白衬衫和短裤,加上乔则彦一间带着破洞的汗衫,乔珝把衣服从晾衣绳上摘了下来,拎上地上的两双拖鞋,顺着楼梯一路走了下去。
二楼的政策依旧吵闹,乔则彦的骂声不止,许虹依旧在给乔恒打电话,乔珝把衣服收好,走进自己的房间里,从里关上了门。
作业本摊开在桌上,笔在题目边打圈,题目上画了一道道的笔迹,楼下平房的赌场又逐渐热闹了起来,伴随着吵吵嚷嚷的声音,空气中飘来了一股劣质的酒味。
乔珝有些烦躁,叹了口气,将笔扔在了桌上,笔盖滑落,笔在兔子笔袋的脚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划痕,乔珝按亮手机的屏幕,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多了,摊开在桌上的英语周报却只写了一半。
乔珝站起身,楼下昏黄的灯光打在玻璃床上,他拿起桌上的钥匙放进口袋里,打开门,走了出去。
乔珝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出玻璃厂的旧宿舍区,沿着琏河,向远处走去,九月的夜色有些微微寒凉,不知不觉间,乔珝已经看见了三桥的轮廓。
三桥靠近郊区,建成的时间比二桥要晚上一些,三桥上偶尔有车开过,行人不多,乔珝避开桥栏边的锈迹,靠在了桥栏边,琏河上吹来的晚风带来夏末夜晚s-hi润的气息,驱散了乔珝心中几分焦躁的气息,鼻尖萦绕着河畔夏cao的清香,他仰起头,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