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开了,来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和一只大金毛狗。
此情此景,像极了当初韩希敲开安德森夫妇家门的场景,简直如出一辙,像是回到了很多年以前。
站在穆知勤身后的韩希看直了眼睛——果然是奶奶。这么多年过去了,韩希变化很多,可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除了岁月之风更加摧残了眼角的皱纹,大体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所以,韩希一眼就认出了,就算认不出,身边的大金毛早已闻到了韩希的味道,一下子跳起来扑到他身上了。
简直就是小时候的回放。
安德森夫人愣了愣,看着突然热情的阿九,似乎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嗫嚅着想要开口说点什么。
穆知勤便率先开了口:“伯母你好,还记得我吧?这么晚拜访真不好意思。”
安德森夫人收回想要问清楚的话:“记得,不打扰,进来坐吧。”
彼此心知肚明,只是都不想提及罢了。
穆知勤便带着韩希进去,大金毛死拖赖拽着韩希的裤腿,央求着他一起耍子,韩希不好意思只顾着和狗玩,只好抬腿伸了伸表示委婉拒绝。开口道:“我叫韩希。gr。”
安德森夫人瞪大了眼睛,瞳孔微缩,嘴唇颤抖,好似下一刻就要心肌梗塞般地激动:“是……希希吗?阿九的希希?”
韩希抿着唇点头。
安德森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就好像磕了一把强心药终于松了口气一般:“我还以为不会再见面了。没想到,真是缘分啊!希希快来这里坐坐,让奶奶好好看看,都长这么高了啊。怎么也这么瘦,是不是也不爱吃肉啊,是不是……”
忽然,安德森夫人忽然意识到,她为什么要用“也”这个词,眼前这个少年的身形,乍一看如他那可怜的儿子一般,一下次她居然有种“触景生情”的感触。
一旁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的穆知勤:“……”
见还有客人在,安德森夫人忙打住自己的絮叨,转向穆知勤道:“好些日子都没见到你了,晚饭吃了吗?”
穆知勤道:“吃过了,刚刚在您餐厅吃的。”虽然那不算是一顿晚饭,但是总不能麻烦二老在突然间要准备晚饭招待他吧,他继续说,“伯父怎么样,怎么没见到他。”其实这次来,主要就是想看看二老过的怎么样,虽然自己不是他们的儿子,可是心里总有些不放心。
谈及安德森先生,安德森夫人叹了口气:“他前些日子往华盛顿赶了一趟,那边的餐厅也该准备转让了,我们年纪大了,照顾不来了。”也没有继承人。
穆知勤知道这里面的苦衷,也不便做太多的安慰,至少现在他可没有办法变出一个继承者让二老开心开心。
在看到两位老人现在过得还比较安稳,穆知勤也算放心了,聊了几句便告辞了。安德森夫人多穆知勤倒是没有太多的挽留,但是对韩希就不一样了,得知韩希在纽约读书,千叮咛万嘱咐地叫他要多过来看看,并且答应他要准备教他做牛排。
出门前,外面开始下起了细密密的小雨,叫人打伞嫌多事,不打伞又被细雨打得难受。安德森夫人将二人送到车前,又对韩希叮咛了几句才遥遥地望着他们离开。
大金毛阿九似乎年纪有些大了,前些日子可能不小心跛了后脚,平时不大看得出来,但是跑起来还是明显看出有些一颠一颠的,如此一颠一颠追出去了好远,才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瘸着脚走回来。细雨早已打湿了本来光鲜亮丽的毛发。
车上,穆知勤问了韩希才得知前因后果,唏嘘感慨后又说:“既然来了又开始下雨,顺便陪我去看个人吧。看望完我一道送你到家也省的淋雨了,好吧?”
韩希点点头。
车一路开往一个公墓。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公墓显得尤为肃杀寂冷,连绵秋雨就好像是万千小鬼依依不舍地留恋着人间,绵长而决绝。
韩希突然心里一空,就要像一失足落入了万丈悬崖,却连一声“救命”也喊不出来,只好默声跟着穆知勤。
穆知勤将先前买的一束香水百合拿出来,理了理有些散乱的根部,带着韩希往黑暗的公墓深处走去。声音幽幽响起:“是我一个大学同学,也是刚刚那位老人的儿子。死的时候很年轻,还没有结婚。”
韩希心一揪:“怎么死的?”
穆知勤说:“先心病,隐性先心病。这玩意儿好像是遗传的。”
韩希那个落入万丈深渊的心似乎着了地,不,那不是地,而是一片冰狱,寒冷而求助无门。不自主地伸手覆盖在自己那块永远不可磨灭的伤痕。
内心一路挣扎了到了墓碑前,穆知勤放下花,擦了擦墓碑上的雨水,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个小子这么脆弱。”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放心吧,二老过得挺好的,无病无灾的,可比你这个小子强多了。”
天色很黑,但是公墓里的每个墓碑下都有一些星星点点的灯光,就好像每晚定时亮起的路灯,只不过路灯照耀的是行人,而这个,照耀的是游魂。
韩希站在穆知勤身后,看不大清楚这墓碑上写着什么,内心驱使,他也像穆知勤一样弯下了腰蹲下,才看清了墓碑上的字,和照片。
名字是凯恩·安德森。
照片是——
韩希一下子反应到这个照片上的人,熟悉不能再熟悉了。曾经有多少个夜晚,他都悄悄地将妈妈留下的那些未发出去的微博看了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