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贴在哥哥背上的手指微微一抖,哥哥感觉到我的异样,他停止呕吐,直起腰转身抓住了我的手腕,不安地朝黑羽看去。
静默良久,我才掏出帕子给哥哥擦嘴,劝他:“你身子难受,就别跟着瞎担心。”
黑羽见此,不由叹气:“每每赶上变天,雪刃也总食难下咽,我却很少这般照顾他……”
我说:“大人自然有大人的关怀,我没能耐,只好尽量细致些。只是大人也不该那样拘着雪刃,他在北荒并不快活。”
“你又知道什么?”
我惹得黑羽不快,他转身欲走,一回头,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雪刃。
雪刃披着大氅,脸色比洞穴外的风霜还要苍白,但他的嘴唇却是殷红的,正勾勒着温柔和暖的浅笑。
傍晚时分,暴风雪终于渐渐止息。
黑羽说他已经感受到了冥蛇的气息,要到裂谷边看看。
我和雪刃留了下来,守着洞穴中余烬尚存的篝火。
天一冷,哥哥的关节总会变得很僵硬,他自己不懂保养,我便握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仔细地松筋活络。
雪刃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我们,我大概能猜得到他在想些什么。
果然,黑羽走后没一会儿,他便出声打破了沉默。
雪刃说:“阿偃,我兄长根本不懂你说的那些,他只会让我留在北荒,留在他身边。”
我笑着劝:“他不过想保护你。”
雪刃用力摇头,似乎觉得这样仍不足以表达怨气,又大声反驳道:“是,是,兄长很好……可我也有自己的想法,我已经可以独自生活了。”
我没有说话,雪刃此时的心态妙极了,已经不需要我再推波助澜。
兀自平息情绪后,他问我:“阿偃,猎到冥蛇卵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是时候了。
我看向雪刃的眼睛,用尝试过无数遍、满怀热烈和憧憬的目光,轻声告诉他:“想找到真心喜欢我的人,然后治好哥哥。”
都是真话,我从来不在这种事上撒谎。
“你呢?”我问雪刃。
雪刃的眸色发亮,他微微扬起头把目光投向斜上方,好像寒冰和岩石构成的洞穴顶是一片晴朗多姿的蓝天白云。
他说:“我想去南边看看,比中原更远的南方。”
“你指南海和蛮疆吗?”我道。
雪刃不知道何为南海与蛮疆,他兴匆匆地凑过来,紧盯着我问:“原来那里有名子,阿偃去过吗?”
我歪头,冲他自豪地笑:“当然了,我可是四海为家的傀儡师。”
雪刃似乎在莫名激动,他站起身,绕着篝火漫无目的地踱步,随后又在我的面前停了下来。
“阿偃,阿偃,我……”他叫。
我鼓励他:“你尽管说出来,我会帮你的。”
于是雪刃鼓足了勇气,告诉我:“阿偃,我想等猎到冥蛇卵后,陪你一起四海为家,跟着你去中原和南海。”
“我喜欢你,真心喜欢你。”他无比赤诚。
“……好啊。”
我等这句话,真是久违了,你说是吧,哥哥?
☆、六
-陆-
那条刚刚产过卵的冥蛇,就在距离雪豹洞穴东三丈的裂谷石壁上筑巢。
成年冥蛇身长丈余杯口粗细,巢穴却最多宽不过半尺,内里深而曲折,人进不去,刀剑也进不去。
唯有在控制住母蛇的情况下,把周围石壁全部破坏掉,才能看清蛇卵所在。
黑羽腰间拴着皮绳,用锐利坚硬的冰棱钎入石壁中,造出一道简陋的冰梯以做落脚之用。他每隔三尺钎一根,连着打了十三根冰棱,才终于到达了冥蛇巢的洞口前面。
雪刃不顾阻拦紧随其后,我也把哥哥留在裂谷岸边,踩着冰棱跟了下去。
我们攀在陡峭的石壁上,谷风猎猎撞得人摇摇欲坠,黑羽眉头深锁,他呵斥雪刃:“这里用不着你,上去!”
雪刃倔强地抿着嘴唇不肯出声,不甘示弱地与他对峙。
于是黑羽又看向了我。
他想让我来劝说雪刃回到地面上去吗?
不不不,我只是个傀儡师,我能编故事、缝彩衣、点妆面、牵丝线,却万万不可以和木偶一起入戏。
黑羽无奈地放弃了规劝自己的弟弟,他自信过了头,合该如此。
很快,冥蛇被黑羽捏碎的琼浆果引到了洞口。
已经能看到它黑得发亮的三角形小头,和上面两只泛着血红色精光的眼睛,它缩在巢穴中向外面张望伺机,蠢蠢欲动。
黑羽用骨鞭挑起流淌着鲜美汁液的琼浆果,缓缓向前递去。
快到冥蛇嘴边时,他手腕倏然一颤,将果子抖落鞭梢。
琼浆果顺着石壁滚落深渊,留下一路香甜的痕迹,而冥蛇的脑袋只微微向前探了不足半寸,就反应敏捷地飞快缩了回去。
但是这半寸的机会就已经足够让黑羽出手。
他的骨鞭宛如另外一条更加迅猛灵活的蛇,闪电般飞窜入洞,紧接着虚影一转,缠在了欲逃回巢穴的冥蛇身上,大力地绞紧,两条“蛇”拧成不分彼此的一股,疯狂地扭动挣扎起来。
黑羽挥动手臂,用鞭子缠紧冥蛇,将其囫囵拽出了巢穴。
“敲碎石壁,动作快些!”黑羽冲我喝道。
我拿出他借给我的锤子,那东西不知道是用什么凶兽的骨头制成,上面嵌着昨日那几只雪豹的牙齿,砸在冰封的石壁上,如同捣豆腐般轻巧。
冥蛇的巢穴很快就塌陷了大半,它被骨鞭缠着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