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一敬随手把背包扔到后排, 兴奋答道:“我考上了江海戏剧学院。”
以曾一敬的年纪正是今年高考, 但如曾家的家世他必然是要去国外上大学的。是以夏至一听这句, 尚来不及分析其中深意便已惊讶地张大了眼睛。“你不是说你爷爷要送你去米国念书么?”
“他希望我去常青藤念商科,”曾一敬苦恼地抓抓头, 忽然放声高喊。“但我不想去啊!”喊完这句, 整个人又瘫了下来。
夏至与曾一敬认识这么久, 从未见过他如此颓废的模样,简直连头顶上微微翘起的毛都打蔫了。他沉默片刻,方才小心翼翼地发问:“你没跟你爷爷……”哪知话说半截, 他忽然眼角发直猛踩刹车。“等等!你刚才说什么?你考上了哪里?!”
曾一敬却早已对夏至那堪比恐龙的反s,he弧心知肚明,听到身后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他只叹着气催促夏至。“先开车,我们慢慢说。”待车子再度平稳上路,曾一敬方才又道。“我考上了江海戏剧学院,表演系,9月份就开学了。”
“……c,ao!”沉默良久的夏至最终爆了一句粗口。这一回,他没有再不管不顾地乱踩刹车,而是一打方向把车停到了路边。“你喜欢表演?”他侧过身,认真地望着曾一敬。
此时正值华灯初上,斑斓的霓虹折s,he入车厢内洒落在夏至的脸庞、身上,愈发衬地他卓尔不群。而他那双眼眸又是如此地明澈通透,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谁能对着这样一双眼撒谎?
——至少曾一敬不能。他沉默片刻,终是坦白答道:“我喜欢看你表演。”
夏至静默了一会又发动车子。“我送你回家。一敬,这是一辈子的事,不能任性胡来。”
“别啊!”曾一敬闻言急忙伸手抓住方向盘,可怜巴巴地道。“夏至,如果连你也不支持我,就没人支持我了!”
“我怎么支持你啊?”夏至不假思索地反驳了一句,隐隐开始发觉他的这个朋友委实有些幼稚。“你根本就不喜欢表演,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途,为什么不去呢?”说到这,他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他们不久前在医院的那次谈话。“就为了留在国内能有好吃的?一敬,你成熟点好不好?”
“喂!你当初入行还不是因为喜欢康若年的表演?”听到夏至评价自己“不成熟”,曾一敬立刻不高兴了。“为什么你可以,我就不可以啊?”
夏至尚未答话,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来电的正是曾一敬的爷爷曾念祖。
曾一敬见到手机屏幕上“曾爷爷”这三个字,当下以迅雷之势将手机从夏至手中抢了过去。“不准接!”
夏至并不动怒,只一脸平静地望着曾一敬缓缓道:“一敬,把手机给我。”
这一句,轻描淡写、不动声色。可曾一敬却清楚地感受到了其中的压力,好似迎面有一座山向他压将下来,又仿佛他所面对的是一位绝世霸气的帝王。他本能地咽了口口水,虚弱地答:“我有我的道理,不是你想的那种幼稚的理由。”一直响着的手机恰在此时也安静了下来,曾一敬赶忙摁下了关机键。
夏至:……
下一秒,曾一敬乖乖地将关掉的手机又放回到夏至手中,好好的一张俊脸揉成十八褶的汤包,委屈地无以复加。“先听听我的理由好不好?”
夏至: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我知道,不喜欢商科不足以成为我拒绝去米国的理由。而兴趣,是可以培养的。我只是……不想再让我爷爷因为我死掉的老爸老妈觉得对不起我、过度地关注我、毫无理性地偏袒我。”曾一敬苦恼地抓抓头,叹息着开始了他的述说。
作为国内五星级连锁酒店——宴华酒店的创始人及拥有者,曾念祖一生积累下了数之不尽的财富。而身为曾家第三代,曾一敬无疑是口含金汤匙而生,可以说是赢在了人生的起跑线上。但对曾一敬本人而言,他的人生却不如世人所想象的那样圆满。曾念祖一生有三个孩子,两男一女。而曾一敬的父亲,正是曾念祖的幼子。18年前,曾一敬的母亲怀孕不久,其父代替身体不适的曾念祖出差去米国考察市场。哪知,他在米国遇到有人抢劫商铺,被流弹波及不幸身亡。曾一敬的父母一向鹣鲽情深,听到丈夫意外过世的消息,他的母亲大受打击患上了抑郁症。纵使医生家人百般开解,她也仍旧在生下曾一敬不久后割脉自杀,追随丈夫而去。是以,纵然曾一敬出身豪门,也始终改变不了他一出生就是孤儿的身份。
而曾一敬的爷爷曾念祖,多年来也始终因为此事而自责。他一心认定: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体不适让儿子代替自己去米国,儿子就不会死,儿媳也不会自杀,孙儿更不会一出生就无父无母。有鉴于此,多年来他一直对曾一敬偏爱有加。
“我知道,爷爷一直担心万一他不在了,大伯和姑姑他们会欺负我。说不定会把我身无分文地赶出家门,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豪门啊!鳄鱼潭啊!只有利益,没有亲情!哇!多恐怖!”曾一敬做了一个极度惊悚的夸张表情,自己都笑了出来。“可我又不是傻瓜。大伯和姑姑把我从小带到大,他们究竟是真心对我好还是只是为了讨好爷爷才对我好,我分得清。大伯和姑姑这辈子都在为宴华打拼,还有我堂哥曾一诚从小就比我稳重。由他来继承宴华,我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