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挨鞭子的是他,疼的是他,到了这会儿,先低头的也只能是他。
用定尘的话讲,裴宵衣之于他,就像赤玉之于寒山历代掌门,度不过。
春谨然认命起身,一步一步靠近裴宵衣,脚下缓慢却坚定。
终于来到裴宵衣跟前,春谨然站定不再动,远处的微弱火光将他的影子笼罩在了男人的身上。
春谨然相信从他迈出第一步,这家伙就是知道的,可直到此时,男人才在阴影里微微抬起头,淡淡看着他的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明明是自己居高临下,可裴宵衣就是有本事让人产生压迫感。
春谨然一屁股坐下,强迫对方与自己面对面。
裴宵衣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怎么,身上不疼了,想再来一次?”
意料之中的凉意语气,却是意料之外的喑哑嗓音。
春谨然忽然就心软了,比刚才下定决心主动和好的时候,还要软。他想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要毁在这颗没骨气的心上。
“先动手是我不对。”春谨然的检讨开门见山。
裴宵衣怔住,显然没料到对方亮出来这么个第一招。
“但你也不能往死里抽我啊,”春谨然又咕哝一句,“与其被你抽死,好不如在暗河里淹死。”
这才是他熟悉的套路。
裴宵衣回过神,莫名安心起来,可面儿上看不出一点松动,话也依旧不中听:“我要真往死里抽,你现在就是一缕孤魂。”
春谨然瞪大眼睛,好不容易按下去的暴脾气刚想往上顶,可一瞄到裴宵衣嘴角的结痂,又他妈的没出息了。
得,他宰相肚子里能撑羊皮筏!
“那个,虽然说的晚了点,但是谢谢你把我从水里捞上来。”
春谨然这话吧,态度肯定是诚恳,但话里话外确实没有多少洋溢的感激之情。
但到了裴宵衣耳中,这简单的几个字就变成了一簇火苗,一路蔓延到胸膛,然后安营扎寨,暖了心底。
“还有裘洋那个,虽然我到现在也觉得你做得太过,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替我出气。”
春谨然自顾自地说着,没敢看裴宵衣的脸。
裴宵衣很庆幸春谨然没看他,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表情。他只知道原本憋闷的心忽然敞亮了,原本对于那些所谓“蠢事”的百般后悔,忽然成了一阵青烟,刹那消失殆尽。在此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心情会因一个人的一句话,便说上天上天,说入地入地。
无法自控的感觉不太好。
但这一刻,例外。
迟迟没等来回应的春谨然,终于小心翼翼地抬眼,见男人仍要死不死的样子,带着委屈和哀怨的呼唤就出了口:“大裴……”
裴宵衣发誓,他绝对不喜欢这个称呼。
但这一刻,好吧,又例外了。
“还疼吗?”男人总算开口,虽然问题没头没脑,虽然语气无比生硬。
但春谨然就是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抓紧机会把袖子撸上去,将两条伤痕累累的胳膊递给男人看:“疼啊,疼死了,你自己瞅瞅,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