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听话了打一顿,再不服气就打到服气为止。从小到大,就这么相处的。
现在的他会毫不犹豫的说喜欢。
没有理由,就是喜欢,那种无缘无故的喜欢。
身下的床垫很是柔软,枕头也很蓬松,身上的被子则有一些沉重,不过有一股阳光的味道。呼吸之间都是暖意,很是舒服。如此多年没有安眠过了,还是第一次睡的如此舒服。
阳光随着时间流逝,爬上了蝎的眼角,点亮了视野。
蝎突然坐了起来,床铺随着他的动作嘎吱作响。
身上穿着的纯色浴衣几乎没有什么实际作用,随着蝎的动作敞开一大片,露出胸口和半个肩膀。那些皮肤在阳光之下白的有些刺眼,没有傀儡的机关,也没有那个ròu_hé,是十分普通的人类身体。
这房间很是狭小,仿造的是某种相当新式的建筑设计,和传统的日式房间不同。地上铺着柔软的地毯,看着有些老旧。正对着的地方有一挂钟,钟摆荡漾,咔咔作响。
咔咔了个五六十下,蝎觉得阳光实在刺眼,敛了一下眸子,眯起眼睛。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正遮了缩成一个点的瞳孔。
这是一间旅馆的房间。
蝎掀开被子,被扰动的气流四处呼呼乱跑,穿过他的红发,灌进他的浴衣。
赤脚踩上那柔软的地毯,纤维刺激到神经的感觉一时让人有点难以适应。蝎忽略了这触感,有些慌乱的跑到了镜子前。
银面镜子,光亮如新。
镜中是一个十五岁的红发少年,面容清秀,皮肤有些苍白。怎么看都是自己十五岁的样子,他变成傀儡之前的模样。
自己想要眨眼,镜中的少年就眨眼了。
没有机关的操控也可以做到。
脚下恼人的纤维触感也十分清晰,浴衣粗糙的衣料和皮肤摩擦的触感也是如此真实。
他变成了人。
蝎突然注意到自己浴衣的一角有些污渍,捉起这一角。扑鼻而来的血腥味让他几乎不用花时间就能判别出这污渍的成分是什么。
能做到这种事的只有目良。
梦境中目良满身血迹的样子闯入了蝎的脑海。
该死的他到底去哪了!
蝎的拳头不自觉握紧,指甲掐到了肉里,传导到大脑中形成细小的痛觉。然而那个跳动的器官,那个热烈的宣告自己成为人类的器官却比比这疼痛百倍,心脏之中似乎卡了一根刺,不肯安分。
钟摆咔咔了七百声。
除了衣角上的血迹,目良存在的痕迹一丝都没有。
往日里那个将自己房间搞得一团乱的人现在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连蝎身上这件浴衣都是旅馆提供的。
在无用的方面,目良总是做的如此认真,让蝎甚至没有在房间里找到半点他去了何处的线索。
顺着宾馆木质的楼梯拾级而下,蝎拢了拢浴衣的领口,视线扫过楼下一圈,锁定了一个最像是旅馆招待的人。
那人还没等蝎开口,就竹筒倒豆子的开始喋喋不休的自说自话起来。
“客人你是要找那个跟你一起来的黑色的忍者吧。他带了个和客人一模一样的傀儡来入住,浑身都是血,吓死我了。”
蝎很想用刀架在这废话一堆的招待身上让他说重点。
“对了,那个黑色的忍者说客人你要是来问他去了哪里,就说不用担心一切都好。”
蝎敲了敲招待身旁的桌子。
“所以他到底去哪了。”
“他说……”
“我是问他到底去哪了!少废话!”
招待被蝎身上的杀气吓了一跳,连忙掐断了废话说此人上了楼之后就再也没有下来,交了十天的费用,今天刚好第五天。
一切都好个鬼!
蝎心里冒出一个极其不妙的猜测。
他是清楚目良的医术的,也曾经见识过雨宫家那些记录着稀奇古怪禁术的卷轴。
以命换命……
“蠢货。”
蝎忍不住骂了一句,不管招待莫名其妙的脸色,踏出了这间小小的旅馆。
目良不在了,世界照样运转,碧空如洗,朵朵白云在高空中挂着。这世界不会因为任何一人缺了便停滞不前,被雨宫目良拦在此处的只有赤砂之蝎,被雨宫目良牵绊住的只有赤砂之蝎。
蝎不觉得这是负担。
阳光劈头浇下,炙烤着大地上的一切。这个小地方的空气很好,所有人的眼中都带着质朴,行人在街道上来来往往。
生而为人,是这样美好。
现在他有了感觉,可以拥抱,可以感受。
然而那个拥抱的对象已经不在了。
那个招待追着蝎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叠票子,他的木屐在平实的地面上发出咔哒声,很快被路人的更多咔哒声给淹没掉。
招待勾着背,喘着粗气,将这一叠票子交与蝎。
“客人,这是退给你的房费。”
蝎接下了这一叠钱,目送着招待咔哒咔哒回了旅店之内。
至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赤砂之蝎踏上了他的路,这是他早就在十五岁抛弃的那条身为人的路,他要去继续寻找自己那个总是不听话乱跑的青梅竹马。
摩挲着手中的掌纹,蝎从这杂乱无章的间隙中追溯到了一个交点。
——“我以后叛逃了你会来抓我吗?”
——“抓到了往死里打。”
他何其幸运,和雨宫目良相遇,有了第二次活着的机会。
那么这第二次,为了目良而活吧。
一个穿着单薄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