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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更鼓想起的时候,林微微突然从梦中惊醒。
想不起自己梦见了什么,摸了摸额头大汗淋漓,就知道一定不是个好梦。
擦擦额头脖颈上的汗,林微微仰在床上,眯着眼好半天,却是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没有睡意。
突然蒙蒙中听见外面有些响动,人声嘈杂,步履匆匆,与打更人的清寂脚步完全不同。
林微微坐起,仔细听着外头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不再有什么异样音。
自旬日前李隆出征,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来。
无胜无败,消息传闻空白得实在贫乏。
最令林微微觉得奇怪的是,就连平日各类信息蔓延扩散的地方井市,也难得消沉。除了些旧日的公子小姐的八卦传闻和王侯将相家的秘辛趣事,有关于外忧内患的消息,几乎像是绝尘了一半。
初时,这样的气氛令很多人感觉不安。
有关于外侵内乱的传闻突然一下子消失于人们的视野中,很像是被什么强大的力量刻意封锁压制了一样。
可是,过了几天,当大家生活一如寻常的安逸平静,便不会再有人想起这些曾经一度让全家老小担惊受怕的传闻来。
没有人喜欢战争。
或许,应该说绝大多人并不喜欢战争。
这样的绝大多数人,从来生活在权力的真空范围,生活的底端。他们从不关心谁是这个世界的主宰,也不关心坐在禁宫龙椅之上的究竟是谁。
他们关心的只有今日是否能得到足够的银钱温饱,又是否能够陪伴着一家老小和睦幸福。
他们是战争中最弱势的一方,不论谁赢谁输,在这狼烟四起的日子里,他们身不由己,随时生死茫茫。不论最终谁得到了战争的胜利,这样的绝大多数人还是过着同从前一样的生活,或许赋税会有降低,就可以买多些从前不敢买的东西。或许赋税比之从前更有增加,那就只好勒紧了裤腰带过自己的生活。
这些话,在夏涟漪告诉林微微之前,她从来不曾听过。
她必须承认自己从前自私且任性,几乎不曾为身边之人想过,又何尝会从那些与她素未谋面的人群的角度,看待他们那个与自己迥然不同的生活。
林微微很泄气。因越懂得一些道理,想起从前的自己就越更生气。
她开始彻彻底底的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会偏心张良,她于是更明白,心中的天秤虽然无法一夕间摆平,但她应该好好的如同所有人的劝阻一般对待真心诚意的张良。
明白了这个问题之后,她便不敢再想起苏洛河的名字。
她无法迅速掐灭心头的火焰,亦无法忘记,就只能选择逃避。
今日,她从夏涟漪家离开,令了轿夫先行回家,临时拐去母亲的坟头上坐了坐。返回的时候,很意外的看见了几十米外站着的苏洛河。
从孟柯上次不请自入翻墙而出,直至现在已过了好些日子,林微微以为他们早已离开京都,却没有想到他还在这里。
苏洛河本是怔怔望着林家大门,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眼中。虽然他并未调转视线仔细辨认,但单凭那个婷婷身影,以及行走顿停的举止,他便已经相当清楚,这来人究竟是谁。
即使知道来人是谁,苏洛河依然抬着头,仿佛出神般望向林家。
这么多天,他没有敢于踏进林家大门,也没有敢于找到林微微亲口询问什么。他从前如此肆意横行,现今却是终日惴惴不安,惶然不知何为所为,何为不能为之。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有他苏洛河害怕的东西。
孟柯告诉朱八刀:“这个世界上有个道理很简单,解释起来却相当复杂。”
朱八刀认真求学,吃红烧肉的时候咂巴着一张油嘴很真诚的问:“什么道理?”
孟柯欣然一笑,举杯轻轻一碰苏洛河面前的酒杯:“这个道理,叫一物降一物。”说完,他便仰头,一饮而尽。
一物降一物。
真是对于现下情况最好的解释。
苏洛河站定在这头,林微微伫立在那里。
两人明明相隔不过几十米,却仿佛咫尺天涯一般。
苏洛河在想,是什么浇灭了自己往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肆意横行的勇气。
林微微本想踏出一步,像个普通朋友般同那三人打个招呼,却在挪步间突然想起吴谦的话。
他说:林微微,所以我恳切的拜托你,好好对待张良。
……好好对待那个你认为无坚不摧无所不能,却实际上既敏感又脆弱的张良。……
脆弱,林微微想起午日节那日,张良一指按住她的双唇,凄然的眼神彷如利剑一般直刺到她的心头。
敏感,林微微想起昨日同张良聊天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聊到了南疆。林微微洋洋得意的说:“我从弦和庄的少庄主那挣到了银子,我人生中第一次挣到银子的哦。”
张良的面色陡地沉了沉,面色不喜,语气却还是保持着惯常的温和:“不对,你八岁时曾经借口帮我搬东西诓骗过我五文钱,所以严格来说,那并不是你第一次挣到银子。”
林微微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惊讶地张着嘴瞪着眼问:“不是吧,这么久的事情你还记得。”
张良抿抿唇,过了许久才说:“所有与你有关的事情,我都记得。”
所以,所有的所有,与自己有关的,他都不仅仅是记得,而且印象深刻。
即使是林微微言辞中出现极少的人物,类似陈姗姗,他都会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