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几分钟,他就是陆喻斐,就是那个亲生骨肉被自己生母一手致死的可怜男人,那样浓厚的悲痛和绝望几乎压得他透不过气,就好像当初拍新红楼得知黛玉死讯的时候,他仿佛就懂了贾宝玉的痛,被最亲近的家人欺骗,被隐瞒最爱人的死,齐齐攻向他,他恨他哭他痛,直到眼前一片漆黑晕厥过去。
——体验派演员。
亨利·欧文,那为伦敦首位受封爵士的演员就曾提及此,他认为演员应该主动地感受角色的情绪,而不是单纯冷静而理智地表现。
没有经过科班生培训的杨洋身上没有被刻意打造出来的匠气,他不懂演戏,却懂跳舞,舞者对一支舞的演绎,向来是人与曲的灵魂交织在一起的,所以他接触演戏便选择在当下那个片场里,抛去“演员杨洋”的身份,从思想上真真切切靠拢那个角色。
他是他,却也不完全是他。
这样全身心地代入让他很难第一时间从角色本身脱离出来,他累了。
张起灵回到家看到小孩侧着头趴在床上睡觉,心蓦地软了一下,软软的刘海已经过了眉毛,看得格外乖巧。他想到徐柯最近的动作,眼神冷了几分,果然还是把人放在自己身边才行。只是现在突然解约只会落下话柄,他还要等,不过,相信这不需要很久。
杨洋的手机突然响起,张起灵皱眉,伸手想去把电话挂了。
“唔?”杨洋半睁开眼,,又看了眼自己手机,“我的啊?”他低声嘟囔了下,翻身坐起来,他睡得不沉、时间又短,这猛得一起瞬间眼前黑了一片,他虚晃了一下身体,被小哥抓住肩膀才没掉下床。
“小哥你轻点轻点,我又不是海猴子那么经你抓!”杨洋眨了眨眼睛龇牙咧嘴地说道,把床头柜的手机拿过来接通了电话。
“你好?”
“是杨洋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杨洋觉得耳熟,看了眼来电显示——崔老。
“是我,崔老您好,晚饭吃了吗”杨洋打招呼道。
“吃了吃了,”崔老在电话那头笑呵呵地眯起眼睛,舒心地朝自己那几个老玩伴扔去几个得意的眼神,“这几天怎么就没打过电话来?不是让你有空来爷爷这玩嘛?”
杨洋愣了下,那句话他本来就是当做一句场面话听过算数的,哪想到对方还特意打了电话来,他赶紧道,“这两天忙着拍戏,改天一定来!”
“那说好了啊。”崔老不放心地叮嘱道,还卖起了惨,“这也没人陪我这老头,你不来就没人来看看我了。”
“那,那我明天来看您,您有时间吗?”杨洋最听不得老人这样说,心里都带着有些发酸。
“啊?有,有。”崔老没想到这招居然还有人信,下意识出了声,轻咳了下赶紧应下。
崔术崔老门前会没有人来拜访那才是见鬼了。
一帮老朋友看着崔老睁眼说瞎话骗个孩子,都齐齐啧了声,走之前纷纷表示明天再来玩。
崔老:(#‵′)凸有本事明天别来啊!
杨洋约了下午的时间去崔老家里,拎了个水果篮按响了门铃,保姆出来开门,见是个面生的,疑惑地问道,“您是哪位?”
“我是杨洋,来拜访崔老的。”杨洋带着浅浅的笑说道。
“哦!”保姆拉开门把人请进去,“快请进来吧,老爷,杨先生来了!”
杨洋站在门口,拿不定主意要不要脱鞋,chù_nǚ座对小事的纠结毛病又出现了。
崔老从里面走出来,看杨洋站在门口便招呼道,拉着人就往屋里走,“进来呀,站着干嘛?来来来。手怎么那么凉?外面冷么?”
“外面风有点大,冷倒是不冷,您出门得围条围巾,既挡风也好看。”杨洋笑道,老人家一点架子都没有,他原本因为眼前这幢气派的别墅大院而产生的局促都被一句话带掉了。
“还好看呢,都一把年龄上七十了。”崔老摇摇头笑道。
“您看起来那么精神,哪里像七十的样子!”杨洋蓦地瞪大眼睛。
崔老看杨洋的表情不似作假,惊讶地瞪大眼睛的模样倒有点像他过去下乡的时候在田野里吓唬过的一只花栗鼠,他哈哈大笑起来,“诶呀,就是喜欢你那么实诚!”
“越老越不要脸啊。”两人聊着走到了客厅外,还没见到人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声音。
崔老瞪圆眼睛,哼了一声,拉着杨洋走进去,“说谁呢老芋头!”
老芋头其实姓余,图顺口就成了“老芋头”,因为搞艺术复兴的,人也确实有点古板带点“迂”气,所以这外号也就顺理成章被圈里老友接受了。
不过这外号通常在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是不会喊出来的,老友间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今天大概也是说溜了嘴,被余老凉嘲了句就直接回嘴了。
余老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晚辈还在呢!喊什么“老芋头”!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