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撒垂下眼睫,越过贺崇的肩膀,向电梯走去,他的余光不受控制地看向贺崇,贺崇鬓间几根银色的头发,落入他的视线。
方以撒走进电梯里,电梯门正在缓缓合上,那几根白发,却深深的刺痛着方以撒,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有什么东西紧紧拽住了他的心脏,就在电梯快要合上的那一刹那,他突然转身按在了开门键上,然后冲出了电梯。
“先生。”他大声冲着门外喊道。
贺崇并没有离开,他正对着电梯的大门,惊愕地看着冲出电梯的方以撒。
“您……您是来找人的吗?”方以撒深深吸了一口气。
贺崇点点头:“我来找人的。”
“都下班了,人都不在。”
“这样吗。”贺崇温柔地问,“你也刚下班?”
方以撒说:“我刚下班。”
“吃饭了吗?”
方以撒摇摇头。
接着,他听到贺崇用几近颤抖的声音说:“正好我也没吃饭,让我请你吃顿晚餐吧。”
“……好。”
他们约在一家江边的大排档,这是方以撒经常和同事约饭的地方,旁边是一片沙滩。
8月正热,不少人带着家人过来吃饭,纳凉。方以撒点了烤鱼,贺崇开了车,不方便喝酒,便换了可乐,两人沉默的吃饭,不是聊几句天气和新闻。
即使吃得再慢,这顿饭也有结束的时候。
贺崇去结账,一个球滚到了方以撒的身边。
方以撒捡起来这个球,一个小男孩跌跌撞撞地跑过来:“哥哥,是我的球球!”
方以撒把球还给他,一个年轻的男人追了过来,看到自己的孩子松了口气:“越来越皮了,跑这么快。”
小男孩撅起嘴,踮起脚把球递给男人:“爸爸,球球给你,我们过去堆城堡。”
“你爸不会堆啊,不要为难你爸了。”男人嘴上埋怨着,还是一手结果球,一手牵着小男孩走远了。
方以撒手撑着下巴,看着这一大一小渐渐走远。
贺崇走了过来:“去江边散散步?”
方以撒说:“好的。”
晚饭过后,热度渐渐退去,江边的人也越来越多,最近江水退了不少,沙滩都漏了出来,不少小孩子拿着铲子玩具在江边堆沙,方以撒看到刚刚那堆父子,小男孩噘着嘴蹲在一边,年轻的爸爸手忙脚乱地拍着沙球。
方以撒停了下来。
贺崇突然说:“喜欢吗?喜欢我也给你堆一个。”
江边到处是人,贺崇只有在靠近江边的地方找了一个位置,刚刚喝完的可乐瓶就当做装水的工具,一层又一层的,把地基堆起来。
方以撒去捡了些小树枝,回来一看,刚刚堆好的地基又垮了,撇了撇嘴:“我还以为你会呢。”
贺崇说:“真没堆过。”
他朝方以撒伸出手;“把树枝给我。”
方以撒把树枝递给他,贺崇接了过来,把地基的周围围起来。
方以撒卷起袖子,在旁边蹲下来:“我帮你吧。”
“不用,可乐喝完了吗?”
“没有。”
“别人家的小朋友都只看着不动手。”贺崇指了指旁边,那个捡球的小男孩蹲在那里指挥,小手白白胖胖的,亲爹在一边忙做一团。
“好吧。”
方以撒蹲在一边看着,太阳落了山,人也渐渐少了,贺崇站起来休息了好几次,后来又把车开过来了,把车上的工具箱和充电灯搬了出来。
忙到十一点,连大排灯都收了,才勉强堆出一个。
他拍拍手站起来:“打多少分?”
方以撒用小树枝戳来戳去:“六十吧,辛苦分。”
贺崇问:“不拍个照?”
方以撒站起来:“不了,我记在心里了。”
他抬头看向星空:“我会记得这一天的,星星很美,还有了我人生中第一个城堡。”
贺崇也抬头,今夜月明星稀,勺状的星座清晰可见。
“说今晚有流星雨。”贺崇说。“去车上等着?”
方以撒点点头。
贺崇把车顶棚打开,座椅放下来,两个人并排躺在车里,看着天上的星星。
“我没看过流星雨。”方以撒说,“小时候也不知道有流星雨,月食,日食,我没有爸爸告诉我,世界上还有这些东西,也没有爸爸叫醒我,去看日出看流星雨。”
“小时候也不知道路边的冰激凌,是需要用钱买的,还差点被当做小偷,别人家的小孩可以随便吃路边的冰激凌,他们只需要吃就行,他们的爸爸会跟在他们后面付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