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点了点头。
“近两个月来,他可是忐忑不安中带着几分欣喜期盼?”
仍是点头。
秦佩深吸一口气:“那宁陵四俊中,可有人精通医毒之术?”
纳锦呆坐在绣墩上,恍若泥塑,两行泪却从脸颊上坠下,落在手中罗帕上,那枝并蒂莲便仿似沾上了露珠,霎时鲜活起来。
跟着纳锦的王府嬷嬷见二人均一言不发、神情肃穆,不由得心焦,其中一人上前提醒道:“出来已有一个时辰了,秦大人毕竟是外男,夫人还怀着身子……”
纳锦柳眉倒竖,不耐道:“怎么,洛王妃能让秦佩添妆,我却不能寻他叙话?滚远些!”
正饮茶的秦佩一口呛到,咳得死去活来,指着纳锦半天说不出话。
见那些嬷嬷唯唯诺诺地退下,纳锦才低声道:“秦大人,你可还记得当日你曾帮王爷寻过我的下落?”
秦佩点头,就听纳锦又道,“寻人可比藏人难上百倍。”
“你是何意?”秦佩故作不明。
纳锦抿唇:“我虽是深宅妇人,可我也知道王爷这般作为,总有日会坏了事。君子不立于危墙,我总该为自己打算。”
秦佩沉吟片刻,缓缓道:“若我帮了你,要担的风险可是极大,毕竟今日你我见面并未瞒着旁人。你销声匿迹之时,怕就是雍王府来我这要人之日了。”
纳锦急切道:“我定不会让你白帮我。”
“钱财珠宝我自是不在乎,”秦佩气定神闲地看他,“可我要你帮我一个忙。”
纳锦迟疑道:“我虽对他心冷,但他待我很好,我……”
秦佩打断道:“我并非让你害他性命,只是让你为我打探消息。”
“可若他因此事败……”纳锦嗫嚅着唇,到底轰烈一场,看着轩辕晋死于非命确是心有不忍。
秦佩轻声道:“或许殿下不可能成为如当今圣上这般的一代圣主雄主,可他性情和善,最恶杀戮,甚至可以说是仁柔宽和。倘若雍王事败,殿下多半只会削其爵好生供养,可用不着雍王事成,他就会对殿下痛下杀手。纳锦,你我都是寒族出身,见识过民间疾苦,扪心自问,你希望下一任君主去厉兵秣马、开疆辟土么?”
不待纳锦回答,他又道:“朝廷打一次仗,要征收多少民夫,百姓要缴纳多少税赋?先前我游学时,曾在蜀中见过一个村子,里面尽是在北伐西征中伤残的兵士。残缺了肢体,自然不能再劳作,更不可能娶妻。没错,他们是平两王之乱的功臣,朝廷免去他们的劳役赋税,甚至还以国库供养他们,可那又如何呢?”
“他们这辈子算是毁了……”纳锦喃喃道。
秦佩苦笑:“可他们到底还活着,更多的人早已是那无定河边的骨,春闺梦里的人。”
纳锦黯然无语,又道:“可殿下如果真的心向着世家,那岂不是更没有百姓的日子过?说的是尧舜禹汤,做的是男盗女娼,上霸占朝堂,下霸占良田,士族横行无忌可远不止百年。”
秦佩轻轻一笑,正色道:“毕竟是二十年的储君,我信他。”
纳锦凝视他半晌,福了福身,低语道:“不日我便会前往别院待产,那别院挨着香积寺,我与清远大师相熟……”
秦佩放下心来,起身相送:“夫人好生将养,待小世子降生时,佩定会送上大礼。”
纳锦苍白地笑笑,在嬷嬷们的簇拥下娉娉婷婷地走了。
第77章 第八章:冠盖川流满西京
监国太子不朝,朝中大事尽由中枢几臣协同诸王处置,而若有各执一端、至关重要之事,则均由赵子熙独断。
常有人云,德泽三相中,周玦善谋,顾秉善为,而赵子熙所长,恰恰是断。
正是因此,无论当年轩辕昭旻御驾亲征,或是如今轩辕冕抱恙,对天启数万万黎民百姓并无多大影响,真正关注御座归属的,仍是这些进士出身,一辈子汲汲营营在青云路上的大小官吏。
这日秦佩正在衙门理事,忙得焦头烂额,刚欲出门再去甲库翻找,却被刘缯帛唤住。
“秦佩,这里有你的帖子。”
秦佩接过一看,与上次雍王曲池饮宴的花笺不同,这张帖子更是雅致——大片留白,仅在边角处以淡色水墨描了朵盛放牡丹,似是名品青山贯雪。1
花笺正中则书以行草——颍川七不登,野气长苍莽。谁知万里客,西京独长想。2
此乃前人之作,讲的是战乱之后,中原田园荒芜、生民流离的破败凋零之景,以此诗作柬,主人当真算得上别出心裁。
“今日大朝后,赵相托我相告,”刘缯帛蹙眉道,“初十休沐,他将开家宴于永宁坊宅邸。”
见秦佩迷惘,刘缯帛不禁低声提点道:“虽是家宴,可我观他颜色及这张帖子,怕是不止他族中子侄,多半还有其余世家故旧。”
刘缯帛不满士族日久,虽早知赵子熙对秦佩有提拔庇护之意,可当真见了本出身寒门的秦佩被士族拉拢去,还是有几分不快,于是面色难免有几分阴沉。
可惜秦佩惯来是个不会看脸色的,只见他久不见悦色的面上竟难得有了笑意,振奋道:“恩师定然已阅毕十三策了。”
“哼。”见他纯然欣喜,刘缯帛一肚子教训的话憋在心里说不出来,最终只好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对自己得罪了侍郎大人毫无所察,亦或者满不在乎,秦佩立即写了回帖差小厮送去。
他隐隐有种预感,过了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