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些清水润喉,哪知今日日头甚是毒辣,他清晨起便被晒得面目焦枯,口干舌燥,那满满一皮袋水竟已全空。他一眼望见茶棚旁桃柳树下歇着好几停挑担赶车的脚夫,一面以斗笠扇风一面喝水交谈,并无异状。
他料想那些跟踪自己的总不会比自己还快,跑到前头来等着,遂心一定,缰绳一勒,自己自马颈项上头空翻下去,三两下将马拴在树上,叫道:“老板,来壶凉茶,十个大肉馒头。井在哪里,借桶一用,我打些来饮好了马儿,也照样算你的茶钱!”
他行动说话快得如同闪电,不等老板自炉灶前冒头回话,人已自茶棚里转一圈拎着水桶到午后打水去了。歇着的几个脚夫忍不住都瞧他身影,不见他人了就回看他马匹。那灰马不停咀嚼着什么,嘴边翻起一层白沫子,端的是又热又累,眼眸却温顺得很,并不发脾气。
霍青转眼间又走出来,将满满一桶水往马儿面前一搁,捋了捋它竖着的一对耳朵道:“慢慢喝,喝饱了咱们继续赶路。”说罢拍拍手施施然走回茶棚要去拿吃喝的。哪知他转身才走了两步,旁边几个脚夫正起来要走,忽地接连惊呼,皆指着他身后,道:“不好,倒了!”
霍青一惊,急忙回头,看到的已是灰马四肢挣着砰然倒地的景象。他反应素来灵敏,往往是脑子里还没有想法,身体已然行动,是以看起来极为莽撞冒失。此时灰马饮一口水忽然倒下,他旋身一个箭步便跨到它跟前,蹲身下去拍它长脸,道:“烟墨儿,你怎么了?”
那几个脚夫看得真切,只道:“你这马是累坏了,突然停下来,自然有些受不了的。”他们也是赶路,虽说有些好奇,却并不停下来看他怎么解决这匹马,相约着挑起担子走上北道。
霍青背着茶棚与他们,双眼只在水桶里与灰马身上一扫,便看出实情确然如此。但他脊背寒毛竖起,却觉着一股森森凉意袭在心头,触着那胸口揣着的墨玉印,更是格外不安。
灰马累得脱力,怕要养上好些天才能恢复。他在此地是耽不起的,且失了代步工具,难免为有心人缀上,实在难保这墨玉印的安全。他心中思量,面上却不露出,只将灰马抽搐着的身子移到树阴底下,将冷水洒在它身周土里,令它凉快些。
那店主这才反应过来,却是落后了好些时候,道:“客官,茶和馒头——”
霍青道:“送来。”一面摘了树叶浸水贴在灰马脑袋上,虽说多半不能继续与它一道赶路,到底还不愿就此抛弃了它。
那店主用围裙兜了馒头,提着茶壶低头走出来,到他身后道:“客官,喝茶。”说着将茶壶拎高,自己却是一怔,原来另一只手拉着围裙,没拿茶碗出来。霍青转头一看也不禁蹙眉,道:“你直接倒进我嘴里么?也不是不可……”说着已伸手抓起一只馒头咬下去,又忙不迭地呸呸吐出,道,“嗳哟!你这店再开下去,只怕要变成黑店——这般酸馊死硬的馒头怎好拿出来卖!”他一张嘴又是咀嚼又是呕吐又是说话毫不相碍,手上动作更是不慢,抓了馒头又去抓茶壶提梁,果真对准了茶壶嘴要直接倒进嘴里。
然而他手往提梁上一搭,自然碰到店主的手,店主下意识地一夺,茶壶却倾了下去,一股寡淡的茶水直飚出来朝他脸上浇去。
霍青虽是口渴,却也不想被这茶水洗澡,空着的右手急忙往地上一撑,双脚踢起踹开他茶壶同时翻身到了马后,道:“你……”他本来要再嘲笑这店主食物做得不成,服务也并不太好,但抬头一看却不由一呆,那些话立时变作一句:“你不是老板!”
他这话说的都有些迟了,迟到那“老板”已然一抖围裙,将近十个冷硬馒头暗器般向他砸来,人又鹰隼般腾空而起,随之扑来,同时将茶壶里的水化作一团水雾全罩到他脸上。
霍青察看了灰马情况便放下了心,却不料灰马倒下虽是意外,也并不说明就没人想要暗算他。何况他马匹脱力,在这时被暗算偷袭,便是想要逃脱,也极为困难的了。他那句话说完,其实已再度团身翻滚避开那团水雾,那茶水便如一场淅沥小雨落在灰马身上。灰马本来累得半闭着眼睛,此刻忽然伸直了四肢,以那般不舒服的姿势侧躺着闭紧了双眼,不知是死是活。
霍青又惊又怒,一抬眼那“老板”已将茶壶掷来,并双脚连环踢向他脑袋。他双手格挡,连连闪躲,喝道:“施毒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你是谁,为何要同我过不去?”
34、
那“老板”木着一张脸并不答话,双脚踢空便即翻身落地,拳掌交加猱身而上,招招风声凌厉。
霍青应付得不算仓促,但毕竟囿于守势,给他劲风刮得脸面生疼,一面要说话,不免落了下风,一连倒退了七八步还被步步紧逼甚至愈追愈紧。他心头怒火不由更甚,心思反而愈加清明,道:“原来如此,那妖女同你看来也是一伙。你们这么清楚我的来路,怕是从我动身离开应天门……不对,甚至在我还没出门便知晓了我的目的!”
他一时大为凛然,倒抽一口凉气道:“应天门内果有叛徒!”
那“老板”与他动手,其实毫不容情,哪有空听他废话,见他说出这话时整个人都是一滞,眼中冷笑闪过,双手掌心忽凝起两团淡淡的红色薄雾,矮身一掌按向胸膛,一掌拍向腹部,那薄雾更是先发而至,半尺远近便是一吐,将要透入霍青衣衫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