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还是波澜不惊，“夏眉眉，第二次见面。”

“能得陛下相记，小生惶恐。”夏眉眉又是一揖，语气恭敬。

谭音开门见山，也不多啰嗦，“你可知道朕最讨厌被人威胁了？”

夏眉眉一脸莫名其妙地慌张作揖，“小生惶恐，小生不知哪里威胁到陛下了。淮王作乱，小生扣了他的子嗣怎么算是威胁陛下呢？”

谭音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会，倏然笑了，“看来你知道不少。”

“小生知道的并不比陛下多，也不比他早。”

“你想和朕做交易？”

“小生不敢，小生只有三个请求。”夏眉眉的态度谦卑，他也知道与虎谋皮，无异于找死。

谭音不置可否，“说来听听。”

“第一，请陛下释放我哥夏千风和夏家的人，允许小人为他去掉罪字。”

“第二，请陛下处死司淮。”

谭音听了这两条，淡淡道：“并不算过分，司淮罪责已难以掩埋，朕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还有呢？”

“第三，请陛下追封闻堕星的官职，允许他葬入皇陵。”

听到这，谭音没有回答，室内的温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夏眉眉。”

那语气生生把夏眉眉冻得发颤，谭音面无表情地盯着夏眉眉，“你就凭一个司淮的孩子想提这种无礼的要求？真是好笑，朕凭什么答应你？”

夏眉眉垂眸，态度恭敬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正色道：“凭小生一条命。”

谭音静静地盯着他，好像在思忖合不合理，好一会才道：“朕本没想取你性命的，毕竟闻堕星救国有功。是你自己找来的。”

“陛下，他本就该入皇陵。”

“夏眉眉，朕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没想到你有这样的胆子。”谭音负手望他，“你也是头一个敢跟朕谈条件的人。”

夏眉眉作揖，苦笑道：“若是可以，小生也想活下去，陛下能允许吗？”

谭音不置可否，唤宫人下令，“释放夏千风，闻堕星算为朕的义子，葬入我谭家皇陵，追封为一品定国将军。”

说到这瞅了一眼夏眉眉，接着下令道：“夏眉眉，朕允许你给他守夜，头七后再斩首。”

“小生谢陛下隆恩。”

***************

“眉眉，你太冲动了。”宫丘益夸张地叹气，“何必为了这些虚名把自己赔进去呢。”

夏眉眉低头不语，心想：“他最爱面子了，就算是死也想死的风风光光。”

夏千风因为麻醉，还在半昏迷，夏眉眉给他包扎好额角，这才转身对着尹子颜一拜，“师父，我错了。”

宫丘益体贴地上前扶他，“眉眉，本王知道你心里难过，颜不会怪你的。”

说完还冲尹子颜使眼色，尹子颜才淡淡道：“我没怪你，只是觉得没必要。”

夏眉眉这才起身，正色道：“一生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虽然畏死，却也不想偷生。”

“你不知道皇兄是什么人，怎么敢去惹他……本王会为你求情。”

夏眉眉抿嘴一笑，“谢谢王爷，我该守夜了。”

“我没保住侄子。”宫丘益这一声说得极低，苦笑着摇了摇头。

尹子颜的目光只有在触及他的时候才会变温柔，“那件事不是就当没发生过吗？不要再提了。”

**************

夏眉眉静静地跪坐在棺前，来来往往有些人来吊唁，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来在这里。

闻夜是他的兄弟，可他写下了那份休书后和闻堕星已经没有一点瓜葛了。

他入殡已经第七天了，夏眉眉默默地添了一张纸钱到火盆里，慢悠悠道：“陛下和司淮也打得差不多了，你的仇也快报了。”

“楼兰已经向大文递了投降书，生擒楼兰王，你真厉害。”

“归蝶被方若照顾得很好，不会有事，我在她的安胎药中加了东西，不会伤到她自己。”

“你哥总不会没人管的，他和你不一样。强极则辱，过刚易折，没人比你还不懂变通。”

“你家浩秋把小莺抢走了，我也放心。”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你就不要担心了，总会活下去的。”

“……当然不会忘了你了，傻瓜。”

“你说我们来世能见到吗？到了来世不要伤害我哥，好吗？”

“……我不是那么多话的人，闻堕星。”

没有什么头七还魂，棺木里的尸体仍是静静地躺着，夏眉眉盯着火盆里的火苗，又添进一张纸去。

恍然记得那天他走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然后说对不起。

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不再回来了吧？

因为没了武功，所以吃下那种药……只为了上阵率兵一战，你到底是有多爱大文？多想出风头？

夏眉眉倚靠在他的木棺旁，微微闭眼，熬了好多天他也有些撑不住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灯光下他的长睫毛在白皙的脸上倒映，只有这个时候才有些让人心生怜爱。

平时的他都因为毒舌和冷漠拒人千里之外，从不露出脆弱的神色，不管是什么事好像都能扛下来，好像没有他做不到的。

其实他真的做不到，比如让夏家不要倒，比如让闻堕星不要死，比如让他当时别走，或者是过上平淡的生活，没有一样能做到。

夏眉眉喃喃叹了一声，“机关算尽太聪明，只是留不住你。”

因为守夜，已经三四天没有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