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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里,谢明朗看见了一个和言采的表演完全不同的莫利纳。郑晓的莫利纳带着一种不可言说的悲伤意味,却是始终在笑着的,他的表演就像一个彻底的囚徒,每一个动作都规范而干练。他把他的床铺整理得过分整齐,倒开水的动作熟练得要命,像已经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生活得太久,而完全适应下来。更重要的是,郑晓始终在向观众传达一个信息:他是一个真心想被当作一个;女人;对待的男人。同样是阴柔感,言采演来始终带着淡淡诱惑气息,郑晓却处理成水到渠成般自然。他的每一个举动,关怀安慰,到最后的哭泣爆发,那都是属于女性的,只是借由男性的躯壳传达出来。他对政治一无所知,也毫无兴趣,他讲每一个故事都是在织网,引着网外的男人慢慢沉溺其中。
他根本是在演一个女人。
中场结束的时候谢明朗才想起来言采就坐在自己身边。他不知道言采面对这样的演出会有什么反应,就小心翼翼去斜眼觑他。
察觉到谢明朗的目光,言采转过脸来,他总是在笑,这次也不例外:;演得很好,不是吗?;
等着周围的人都差不多走空了,谢明朗低声应道:;他的演法,完全不同。很具有感染力,很美。;
言采闻言,笑容深一些,点了点头,低头去读场刊,同时说:;我还是第一次读这个。这个摄影师差了一点,有些照片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到了下半场,谢明朗原本想着时不时看一眼言采,看看他的反应,但是随着剧情深入,他看得入神,再无暇分顾其他。当演到两个人道别,相拥着在一支爵士中跳一支舞时,谢明朗没来由地双眼一热,几乎扭头就想问:;他其实知道这次出去活不了了吧。;
但就在转过头的那一刻,他瞥见言采蹙起的眉头,顿时那句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了。
演出结束之后,言采在演员第一次谢幕时就起身离开。他离开时拍了拍谢明朗的肩膀,轻声说:;走吧。;
面对这样的邀请,谢明朗只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和他一起离开。
他们离开时其他观众几乎都还在剧场里,剧院外面的小广场上空荡荡的。言采看了看谢明朗:;你吃了晚饭没有?;
没。;
那好,我们走吧。;
谢明朗听着不对劲:;去哪里?;
吃晚饭。;
他回答得如此理所当然,谢明朗听了,下意识地谢绝:;不了。。。。。。我。。。。。。;
言采微笑:;你总是在害怕。;
不是害怕。。。。。。;
好了,其他人要出来了,还是尽早离开吧。;言采没有再给谢明朗任何拒绝的机会。
言采开车把谢明朗带到一家地方颇为偏僻的餐厅。早就过了吃晚饭的黄金时间,餐厅里并没有其他人,但是服务生看见言采,立刻很熟稔似的过来招呼:;言先生,有些时间没见到您了。;
说完就熟门熟路地领着言采和谢明朗入座,点完菜後又悄无声息地退开,把他们两个人留在那个安静的角落。
在点单之前谢明朗终于找到机会说话:;我只是不明白。;
嗯?;言采翻着菜单,随口一应。
为什么要送我今晚的戏票?;他问出一大串疑惑中也许是最容易得到回答的那个。
因为我不想一个人去看这出戏。;
但是。。。。。。;
如果你想问为什么是你的话,那是因为你是最近我认得的人里面唯一一个不是演员但是说起场面话来,依然维持着诚恳表情的。所以我想看完戏后你就算说些安慰话,也能让人觉得可信些。;
谢明朗闻言无语,不知道这话是可信还是不可信。言采看完菜单,抬起头来:;晚上吃的清淡一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会坐在这里。;
因为你没办法拒绝我。;
这倒是大实话。谢明朗不无挫败地想。
言采继续说下去:;既然当时没有拒绝,为什么不好好吃一顿饭,还是和我一起吃饭是件恐怖的事情。;
不,只是对一个和你只有几面之缘的人来说,你过于没有戒心了。;
听出谢明朗言语中的困惑,言采抬起眼来,反问他:;那我应该怎么样呢?;
对付记者你应该很有经验。;
哦,原来你是作为记者与我看了一场戏,再坐在一起吃饭。接下来,身为记者的你,还准备做什么?;
谢明朗从来不知道言采是这样口齿伶俐的人,听完之后怔怔半晌,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见状言采重新露出笑容,语气也和缓下来:;我只是想找个有趣的年轻人看戏,我很喜欢你的照片,就是这样。好了,我们可以点单了吗?;
他当然还有无数个疑问,只是谢明朗沮丧地发觉,面对言采,自己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晚饭时谢明朗稍微喝了点酒,又开始无可控制地多话起来。他并没有醉,言采也很明白这一点,而且似乎还觉得这样很有趣,还特意引着他多说。
话题无可避免地回到《蜘蛛女之吻》上面。
谢明朗蓦然想起那一天在另一家餐厅里,遇见卫可,他们说起的那一段话。有些事情他当时不懂,如今却另当别论了:;我们第一次去看你的那出戏的时候,碰见一个人,他说,你的角色应该和郑晓的互换。为了这个当初霏霏还和他大吵,现在看来,是对的。;
言采听到这句话只是很平静地端起茶来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