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嘟哝:“叶忘昔又没死……”
女孩哭得更惨了:“你不懂,你们男孩子都笨,她肯定比死了更难受,呜呜呜……”
那男孩子被她越哭越凶的架势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在旁边挠了半天的头,才道:“唉,你别哭了,这样吧,我们来玩过家家?我来当南宫驷,你来当叶忘昔,故事我们自己编嘛……哎呀,不哭了不哭了。”
男孩子为了哄小伙伴高兴,摘了一片巴掌大的树叶遮住小女孩半张脸。
“那,拿好你的盖头,我们来拜堂成亲啦~”
小女孩眨了眨眼,破涕而笑。
原来苦痛在稚子的眼里是可以改写的。一切都会逐渐轻松起来,他们的爱恨别离,慢慢地都会成为江湖传说,在老槐树下,被一茬又一茬的说书人娓娓道来。
用你我一生沉浮,生死荣辱,博看客两三眼泪,满堂喝彩。
小丫头和小毛孩在像模像样地遮着树叶拜堂成亲,青梅竹马,彼此眼底都只有对方,甜丝丝地嚷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老槐树下走过一个黑衣道长,面目秀丽,腰间配着一只早已褪色的旧箭囊,箭囊里没有箭。
仗打完了,尘世很安宁。
绣着花团锦簇的箭囊里,蜷着一只金色爪尖的小n_ai狗,呜呜嗷嗷地瞅着外面的世界。
那黑衣道长站在树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个小娃娃过家家,忽然想起了什么,走过去,递给那小丫头一块红色的手帕。
“哎?”女孩一怔,“这是什么?你又是谁?”
黑衣道长并不回答,只微笑道:“哪有成亲顶着一片树叶的,来,这个给你。”
手帕有些旧了,很柔软,上好的质地。
边角上绣着一个“驷”字,到底是多少年前的旧物了,有些破损,这还是当初她在幻境里被吓哭的时候,南宫驷掏出来给她擦眼泪的。
小女孩接过帕子左右看了看,忽然笑靥如花。
她仰头道:“谢谢姐姐。”
“……”
黑衣道长一怔,随着眼中闪着些星辰与光亮。
这么多年了,也没太多人能一眼认出她是个女儿身,何况还有永远解不掉的换音咒。
这小家伙真是眼睛毒。
她笑着摇了摇头,直起身子,拍了拍箭囊里瑙白金的毛绒脑袋:“走啦,还看什么?”
瑙白金:“嗷呜呜呜!”
起风了,槐树叶沙沙作响。
说书人在讲折子,正讲到蛟山一战,南宫驷投血池镇妖邪,众人一片哀哭。
她倒是没有再哭了,她腰背挺直,独自向远山走去,身后响起小丫头和小男孩的甜稚嗓音。
“夫妻对拜——”
她恰好在此时走出槐树的树荫,刺目阳光拂面而来,不知为什么,她竟笑得弯了眼睛,心中充满着欢乐与清甜。
孩提时真是一生中极好的岁月,她想,海誓山盟三跪九叩都是那么轻而易举。
走了一段,忽有小家伙急嚷嚷的脚步声:“大姐姐!你的手帕!”
她没有回头,释然般摆了摆手,豪杰模样。
瑙白金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有些茫然地望着她,似乎在询问她:“那是阿驷留下的东西,你不要了吗?”
她笑了起来,目光很温柔:“不要啦。”
说着,她转眼看向榛榛莽莽的草场,春日万物初生,然后她毫不意外地看到南宫驷的身影就立在自己身边,依旧是桀骜不驯的眉眼。
有些嚣张,又有些沉稳。
她说:“我知道你在。”
南宫驷的幻影也皱着眉头,仿佛在责备他。
她温和地说:“你不要生气。他们拜堂,缺了个盖头。”
“……”
“所以我给了他们你的手帕。”
南宫驷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一块手帕换一场好姻缘,你就笑一下吧。”
阳光金灿灿的,南宫驷满不乐意地挤出了一个笑脸,不过比鬼脸更难看。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垂着睫毛,等她重新抬眼的时候,南宫驷的影子已经不见了。但她知道他还会回来。
那不是鬼魂也不是幻觉。
他在她心里,所以她永远都能看到他。
——他一直都会是最意气风发时的英俊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