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病了?”言浚已察觉出异样,回身喝问:“看管他的狱卒何在?”
那狱卒见御史大人亲临,早已在旁侍立,听见问,忙回话:“小的马平,正是管他的狱卒。”
言浚冷然道:“人犯病了,为何不请狱医来看?舞弊案是皇上下旨刑部与御史台同勘的大案,萧索乃本案重犯,你等如此怠慢,若耽误了查案,担待得起吗?”
狱卒忙磕头顿足地告罪,将萧索扶到床边坐着,又急急跑去请狱医。
言浚回来说:“本官此来,是有些事想问你。”
萧索垂目道:“大人有话,问便是了。”
言浚坐到桌边,开门见山地问:“那个撞死的试子李凤城,你可识得?”
萧索点点头:“有过几面之缘,却未说过话。他……”
“怎么?”
“他似乎对学生的误解颇深。”
言浚正色道:“你可知此案牵涉有多深广?凡是微有嫌疑的,都抓了进来。如今那些不能证实的人都放了出去,只你和几个确凿的作弊之人还关着,这也是有缘故的。那个李凤城留下的手书里,指名道姓地说你是走了门子的考生。批捕你的文书,是圣上下旨,刑部签发,谁也没法子更改。”
“他怎能……”萧索猛地站起身,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忙又扶着墙坐了回去。“学生与他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他怎能如此陷害于我!捕风捉影的谣言如何信得,他……他……”
“你莫要激动。”言浚解释说,“原本他的指证没有实在的物证,也不打紧。但偏偏你是今科选出的头名,这便有了嫌疑。”
头名……
他还以为自己此次必然名落孙山,岂料是头名。寒窗苦读二十四年,屡试屡败,今日中得头名,却又落得如此下场,当真可笑可叹。
萧索苦笑道:“敢问大人,清者如何自证?难道只因今科有人舞弊,头名便要获罪吗?那天下能作好文章的,岂非都有作弊之嫌了?学生的卷子清清楚楚交了上去,值不值这个头名,是不是阅卷官放水,大人调出来看看便知,又何必问呢。”
言浚却不顺着他的话说,默了默,道:“你的清白,本官倒不怀疑。只是有几句话,要同你说一说。”
“大人说罢。”
言浚不疾不徐道:“沈文玉这个人,说聪明也聪明到二十分,说笨却又笨得了不得。皇上的心意,他明白,却又不明白。他只知皇帝喜欢他,却不知这份喜欢容不得他再对旁人动真心。”
“他只晓得皇上是天子,不能任性,更不能动真心,因此便觉得自己与谁好,皇上都只会不悦但不会真的干预,以免落下后世史书里的骂名。从前他身边莺莺燕燕环绕,皇帝任由他疯是不加,可他却不知,那是因为皇上心知肚明,他不过玩乐,并未动过真心。
“咱们皇上一生克制,唯有在这些事上,轻易不肯让的。沈砚此次这般大动干戈地将你救出,替你洗了冤屈,又将你带进府里,竟是正正经经地过起日子来了。他是个率真的人,喜欢了就不愿藏着掖着。可他这份率真,也是他最矇昧的地方。你们也不想想,皇上他自己得不到的,岂能让你们轻轻松松得到了,还这般日日现在他眼前?
“说到底,当局者迷。沈砚虽聪明,也敌不过这一个‘情’字,终究他也不是神仙,不能读心,更不能未卜先知。他寻思皇上会如以前那般,对他身边的人毫不干涉,所以肆无忌惮地和你厮守,却不知他日日红光满面,分明是将恩恩爱爱摆在了脸上,皇上看在眼里,再加上暗中听到的关于你二人的汇报,心中早已不满。
“偏生沈砚又拗得不行,本官曾屡屡告诫他,皇上这次的态度和以前不一样,让他千万留心,别张扬。他只不放在心上,成天五迷三道的,如今只得和你说。想来风里言风里语的,你也听说过不少。所谓无风不起浪,空x,ue不来风,传言也未必尽是不实之语。皇上是真属意于他,并非一时兴致,你明白吗?”
萧索一怔:“学生……明白。”
言浚接道:“你既明白,就该知道——在这个世上,无论你做什么事,只要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就都不算错;若是逆了皇上的意思,那不论你做什么,就都是错。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明白。”
言浚点点头,甚是欣慰——和聪明人对话,总是省力的。
“你既然都明白,就不该做错。你和沈砚之间,本官不便评论,那是你们的私事。但是为了他好,也为了你好,本官劝你不要再如此,否则今日是你遭殃,明日便是他倒霉了。”
不要再如何?
言浚自觉已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但萧索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言浚暗暗叹了口气,道:“你若愿意离开沈砚,本官可以助你洗冤。你若不愿意,自然也随你,但那时,本官想帮你,也真无能为力。毕竟谁也不能和皇上作对,反之,和皇上作对绝无赢的希望。”
原来是为此。
萧索扯了扯嘴角:“难为贵人们看得起学生,不约而同来探望。走或不走,学生只听将军的。”
言浚气结,面色冷了两分,语气却还是淡的:“你怎知这不是沈砚的意思?人心隔肚皮,怎知他不想让你走?你忒也冥顽,纵然你将此身舍了不要,难道就忍心让他跟你一起死?你可知他这般违逆圣意,为的并不是你,也不是你们那点情意,为的只是被皇上任意摆布的那点不甘心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