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医生,知道安抚病人情绪也很重要,温声说:“忍耐着,待会儿帮你取出异物,就不疼了。”
他用手指倾尽了柔情,撑开了陈汉文左眼的眼睛,陈汉文背着光让他不好检查,他眯起眼睛,更靠近了些,试图要看清楚陈汉文的眼球里是否有异物,但却没有任何发现。
也许被陈汉文揉尽眼睛深处,唐楚云知道徒弟吃疼,心疼的不得了,俊脸显露忧心,为着这么一点小事露出这样的神情,早就超出医生对病人的感情。
但是……超出了师父对徒弟的感情了吗?
陈汉文真是快要高兴死了,就算马上眼睛烂掉,或者被斧头劈死也无所谓,冷淡了好几天的师父正在关心他,而且两个人,两张脸,两张唇靠的好近,师父香馥芬芳的气息全吐在他的脸上,他真高兴自己眼睛跑进了脏东西。
唐楚云歪着头,正努力想要看清楚陈汉文的上眼睑,嘴唇就被迅速的啄了一下。
“你……”唐楚云错愕的惊呼。
陈汉文马上捂着眼睛退开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神经,师父好不容易才靠近自己,自己却不自觉的做了这么轻薄的举止,师父肯定会生气,然后对自己很冷淡,也许还会不理自己,他简直是慌了,手足无措,迭声道歉:“师父对不起,因为师父的唇好靠近,看起来凉凉的,很好吃,所以就忍不住了,我知道错了,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师父再持续一段时间的冷淡,自己肯定会因为心痛而死。
陈汉文紧张的胡言乱语,满脸神情惊慌失措,彷佛被偷吻的人是他,不是唐楚云。
唐楚云噗哧的失笑了,虽然笑声又轻又短,稍纵即逝,但他真的笑了。
俊脸明朗有如明月轻风,俊逸非凡,白晰又透着淡淡的晕红,薄唇勾着弧度,代表宠溺的柔和微笑。
陈汉文呆住了,傻傻的看着师父,连眼睛疼都忘记了。
“唉,是师父的不对。”看样子,自己的刻意冷淡让这个傻徒弟动辄得咎,暗中吃了不少苦头,心里头闷吧,自己知晓徒弟会伤心难过,还这么故意闪避,这么大的岁数了,倒是糊涂。
他心疼呀,陈汉文眼睛进了灰尘他就犯心疼,怎么这个傻徒弟为他的冷淡伤神,为他的疏远难受,他就不心疼了?
31
“汉文,你快过来,师父要看你的眼睛。”唐楚云再一次催促着。
陈汉文却一动也不动了,他左眼被自己的左掌覆盖着,右眼半眯着,却陡然掉下了几颗泪,在阳光下显得剔透,落进院子里的土里,泥土瞬间湿黑了几点。
他颤抖着声音问师父:“师父,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唐楚云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自己的徒弟,细白的手停在半空中,像是呼唤。
“师父,为什么不能喜欢你?”
陈汉文憋了一肚子的喜欢,陈汉文憋了一肚子的问句,痛苦到整个人都快要死去,难受得心脏都快要承受不起,而且是每一分,每一秒都处在这种状态,“喜欢师父的心情”日日夜夜都啮着他的血肉,时时刻刻都啃着他的筋骨。
他爱着自己的师父,爱到无法自拔,却连说一声喜欢都不可以,他是个温顺善良的徒弟,天性纯真憨厚,哪里忍受的了这种椎心之痛。
所以当他听见唐楚云那声“对不起”,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疯了,忍耐了许多天的闷怨整个爆发开来。
唐楚云不回答,他就接着嘶吼:
“师父,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能说多少次我就得说多少次,不说我心都要痛死了。”
“我只希望有那么一天,我心里的喜欢能说完,才不会……”
陈汉文右手摸着自己的心脏。
“……才不会有一天心脏爆炸。”
他又退后了几步,离自己的师父更远,然后哭着说:
“我喜欢师父,喜欢到这样的地步,喜欢到身体里头堆满了喜欢,愈堆愈多,整个人都被挤得变形了,师父你看出来了吗?”
“师父,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这样?”
“师父,我不懂,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要怎么样才不会这么痛苦?”
陈汉文突然露出一个悲凄了然的神色,苦笑着说:
“师父不要我,是因为我是鬼子,对不对?”
陈汉文讲到这里,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唐楚云却仍然半点话也挤不出口,他是个寡言之人,现在又是喉头哽咽,满心酸楚,只是含着泪,猛摇着头。
“我这么脏,这么丑陋,却还敢说喜欢师父,我真的是个下贱的鬼,我不配。”
“我不配说我喜欢你。”
一咬牙,唐楚云飞跃出了窗口,奔向了自己的徒弟,他心里泛着疼,眼里泛着泪,薄唇给自己咬的殷红殷红,也是可怜兮兮的模样。
陈汉文看着师父朝自己飞奔过来,脸上充满惊喜,一时之间连眼泪都忘了掉落,那张单纯的脸,像等待被主人捡回去的流浪狗,即使在街头过着风吹日晒雨淋的悲惨生活,仍然忠于自己的主人,仍然爱着自己的主人,仍然对自己的主人充满了希望。
但是唐楚云停下来了。
他没有走到两人距离的终点,他停在半路,他给的救赎,永远都只有一半。
庸医。
32
陈汉文彷佛是被甩了一巴掌,心灰如死,凄惨的看着自己的师父。
唐楚云彷佛是被固定在地上,一步也走不出去。他见证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