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突然清醒了,终于看到了被抛下茫茫然对着陌生的世界度过余生之外的另一条路,心情也豁然开朗。从来没有想过死亡也能有一天成为一个巨大的诱惑,一个让人向往的解脱。
我拿着刀片靠在浴室的墙壁上,百叶窗射下来一点黄昏的光。我试图想要体会肖恒那时的痛苦绝望,心底确是木然的,看着刀片反射的银光,然后注意到自己拿着它的右手食指上有道v字形的伤痕。
好像什么时候,什么人身上也出现过类似的伤痕,我想不起来。刀片割过左手手腕,也只有一阵冰凉,麻木了很久开始痛,越来越痛。
血一汩汩流下,就像是泪水决堤,我看着它流得太慢,又补上一道更深的痕迹。
此时心脏才开始酥酥地痛了,带着对将来不可知的期待和可能的幻灭几乎可以教我死不瞑目。我不知道死了之后在虚无混沌中能不能再次遇到他触摸到他,还是从此就我一个,背着太过绝望的永生永世不相见的诅咒,徒劳回忆他曾经对我一点一星的好。
已经没有泪,胸口的苦闷没法被血水的冲刷殆尽,意识恍惚的时候耳边回响的声音像是自己的,像是自己在叫他的名字,然后还不知死活地指责道:“肖恒,你好残忍。”
好残忍,把我捧上天,忘乎所以,再丢下我一个人,道歉的机会挽回的机会统统不留给我。就算我以死赎罪,仍旧不知道会不会得到原谅。
没有人原谅我,所以连死都不被待见。
醒来的时候躺在医院里,时间仅仅是第二天而已。夏明修红着眼睛看着我,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已经咬牙切齿,他说:“洛予辰你发什么疯?”
我愣了半响,才发现我好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人,一时间太陌生以至于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到底是怎么了?这个人曾经是我非常亲近的人,现在却觉得远到了某种虚幻的地步,究竟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我想死。”我告诉他,认认真真在说。那一瞬间我看得见他眼里的怒意,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可惜除了痛没有其他感觉,他没有能够打醒我。
他好像激动地说了很多东西,他揪着我的领子我却听不进去。生命可贵,我知道生命可贵,可是人人都有跨不过去的一道槛。很多事情都能选择放弃选择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我看不到自己的退路在哪里。
趁没人的时候,我咬开手上的绷带,牙齿撕裂伤口让它重新流血,可是很快就被发现。尖叫声震裂耳膜,我烦躁地抓起被子蒙住头,在被揪出来的时候忍不住怒吼:“这是我自己的命,我爱怎样就怎样你们凭什么管?”
根本没有可以讲道理的人,我被视作疯人院里的疯子被他们压着往我身子里注射奇怪的东西,我暴怒挣扎,夏明修站在门口,居然也看着这群人胡作非为不加以制止。
头脑清醒身体却麻痹,重得像铅块压在床上。开始有人轮流看着我,夏明修还拉来了路蔚夕,每次我醒来身边都有两人中的一个。我绝食他们会给我打点滴,所及番外里没有任何尖利的器具,如今发现,原来想死都那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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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抗了两天,先筋疲力尽的是我,开始明白和这群人争我赢不了,只能倒头认命不死也罢。一辈子活着在懊悔和想念里自我折磨可能也是也是一种人生乐趣,很适合我这么会虐人和自虐的蠢货。
理智是屈服了,潜意识却大概还在负隅顽抗,特别是看着右手食指上的伤口突然想起它究竟是什么的时候。那已经不记得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因为什么原因在医院睡着,我在一旁守着他,实在无聊了就把耳环取下来把玩,被锋利的一角刮出了这么一条差不多形状的口子。
这条口子险恶地提醒我,那时我几乎已经抓到手了,差一点,就差这么一点。
回首,发现毫厘之差已谬之千里。就这么擦肩而过,被我永远地错过了。
我开始没有办法进食,起先是吃什么吐什么,后来发展到甚至连喝水也恶心地干呕。葡萄糖溶液维持的只是基本的生命活动,随着胃的痉挛抽搐意识则在一点点流走。
周围的人徒劳地想要救我。我并不是故意要他们着急慌张默默流泪,我也不想这样,我也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有一天门口站着一个黑衣人冷漠地看着我,我以为是死神终于找上门,然而他没有带着镰刀披着斗篷,却走到我面前眯起眼睛不屑地看着我。我也知道自己太难看,对得起他施舍带着鄙夷的同情给我,因为这个人亲眼看着我做过的种种,现在这幅样子在他眼里除了可笑和矫情也就之剩下可悲。
“想死?”他的视线落在我手腕上插着的管子上面,我猜想他现在是在盘算着拔掉它们让我慢慢死,还是直接伸手掐死我比较痛快。
“你来送我一程?”我天真地问,果然他笑了,勾起嘴角笑得即残忍又悲天悯人,如今这笑容已经勾不起我任何情绪,甚至不想顺着它再把自己的悔意重新挖掘一遍。事已至此,他再嘲笑也什么都没了意义。
“死吧,”方写忆说:“死了正好,等小恒醒过来世界也清净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很快品味出这话的隐含意思,我抬头看他,心脏剧烈收缩却不敢抱有希冀。我的表情一定很扭曲,导致他看着我的脸表现出不待见的厌烦,却终于还是在那种情绪中勉强说出了:“小恒还活着。”
这句话一字一句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