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根火柴
1.
剩下一个人的家变得有些冷清。小九听着楼下的汽车发动声,慢吞吞地把地垫拿回后阳台。绕过一件件晾在晒衣杆上的衣服,他来到收纳箱前,手一松,便把地垫全丢了进去。
头顶上的长竿晒着他和厉禹的上衣和裤子,那当真像童装和加大呎码的衣物放在一块儿。厉禹自己的穿著以黑白灰为主,小九知道他在家通常很随便,但出门去时,只要好好穿衣服,怎么样都很好看。
「唔。」
小九弯身盖起收纳箱,抬头再看向放在洗衣机旁的蓝色风筝。厉禹住处的后阳台接着室外的楼梯,透过铁窗,阳光撒落在红砖地上。远处依稀传来脚踏车铃的「叮铃」声,小九静静地看着那被照得透亮的东西。
他走上前,弯身把手放上风筝的翅翼。指尖慢慢地滑过自己手掌造成的阴影,光滑的表面又有种说不出的沙沙触感。小九蹲了下来,好好地把整个风筝摸了一遍。
翼梁、背骨、布条尾、还有收起的风筝线。小九脸上露出微弱的笑,他喜欢风筝的颜色,那好像天空的碎片。
想着今早它在天上展翅的样子,可好像只记得清有谁拉着细线,草坪上,庞然的身形笨拙地迈大步奔跑。而怀里的阿橘不停地搔痒着脸,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他的手臂,也能引小九发笑。
那其实并非最重要的事,最重要的总是些看似不值一提的。小九很开心厉禹在过年后、便记着天天带他出去吃饭,还有关于阿橘,虽然这只胖猫真的不能再多喂了……
现在的日子幸福吗?若被问起,小九肯定会用力地点头。他喜欢这个,家。
「呕、恶!」
啪啦一下,风筝从手上滑落。猛然向前低头,小九用力地捂住嘴,一股带着痛楚的酸意从胃里反涌,他跪了下来,脑袋几乎埋到地上,用手抱住双肩,口中出现了咸腥的酸水。
「呜……」
眼前的红砖方格变成模糊的重叠画面,眼泪瞬间便被逼出来了。可小九兀自瞠大着眼,死抿唇线,不肯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他努力地忍住侧腹火烧般的痛,将酸水一口一口、慢慢地咽回去。
阳光变得很刺眼,身体好像在和他哀嚎抗议。最近食道逆流发生的频率变高不少,催吐导致的后遗症,让他偶尔得背着厉禹装睡,去应付突来的痛楚。
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那是,他情愿的。
「好疼好疼。」
小九喃喃地说着,把胃酸全吞了回去。抬起头,他同时松手用力抹掉眼眶边的泪,风筝又映入眼帘,明亮的颜色近在咫尺。
他眨了眨眼,又再伸手。碰上风筝后,继续来回抚摸。
2.
厉禹回来时已经是隔天的凌晨两点,背后背着一个身材干瘦、躯干缠满绷带的男人。小九缩睡在沙发上,被开门声惊醒,在厉禹踏上二楼前打开灯,他挨到楼梯口迎接夜归人。
「欢迎回、来。」
老七昏迷着,死死地闭着眼、靠在厉禹肩上。明明年纪比他师兄小了不少,一张削瘦的脸却看起来比厉禹更苍老。厉禹朝小九稍微点头,便准备把人往三楼搬,虽然没什么表情,但他的眉头间多少浮现了疲倦。
乖乖地让开路,小九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厉禹踩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才回头看向他、同时放低了音量。
「老七帮我们把你二师兄的事办了。」
往自己背后的人瞥了一眼,身材相对小了一号的老七依然紧闭双目,失血过多的脸庞带着平日的阴沉,却和厉禹认知里的人已经有些不同。
在今天之前,他怎么也无法想象,与同门疏离的老七能那样坐在血泊里,咧嘴笑着说,无愧于二师兄了。
「嗯。」
小九小小地应了一声,看厉禹继续往楼上走。老七的腿在他面前晃呀晃,牛津鞋上带着干涸的血迹。
看来这几天要把床让出来了,不过小九也没什么意见。陌生的师兄他在葬礼上见过一眼,沉默猥琐的样子像阴沟里的鼠类。
但大概也是个不错的人吧。至少是厉禹能信任、能带对方回自己住处的同门。小九跟着他们来到寝室,自己站在房门口,看厉禹把人丢上床,也不怕血污弄脏床单。
停留在床边,厉禹呼了口气,这才转向小九,淡淡地交代。
「我近几天会多花些时间照顾他。老七他……没有别的家人朋友了。等伤势好点他就会回去,在那之前,可能得让你睡一阵子沙发。」
「没关系,我,可以、跟你一起。」
厉禹笑了,伸手抓乱自己的头发。他无意地瞥向身旁架上的相框,却又很快地移开视线。
「我会留在寝室,老七随时可能需要别人帮他。」
「那我、一起?」
「半夜会吵醒你的。」
厉禹走了过来,大手放到小九头上,轻轻地拍一一拍。小九「唔」了声,摇摇头,有些固执地捉住厉禹的手。
「我、没关系。」
厉禹露出一副好像「拿你没办法」的表情,于是小九也展开笑脸。他把厉禹的手掌放在脸颊边蹭了蹭,睡眼惺忪,却还是问道。
「你饿吗?我去帮你、煮水饺?」
「不用。」
那只手把他捞了起来,举到面前,小九便抱住了厉禹的脖子。凑上去时耳朵磨蹭过他下巴的胡渣,孩子多蹭了几下,像是觉得那种刺刺的感觉有些好玩。
于是夜深,那天小九高高兴兴地和厉禹挤睡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