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响起,门帘一挑,一个身穿碎花棉袄的少女走了进来。她并不很美,可是看着她的笑容,你就觉得十分舒畅。
她大大方方的笑着,大大方方地坐到床边,大大方方的伸出一只戴着银镯的手来,搭在周景轩额头。“嗯,烧退了。”
“是你救了我?”
少女点点头:“你不偏不倚昏倒在我家门口,我想不救你也不行。对了,你刚才叫什么?出汗出得这么厉害,做恶梦了?”
“嗯,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不过,还好已经醒了。”周景轩淡淡一笑,如春风拂过,不留痕迹。
“那就好,你饿了么?我去给你煮些粥喝。”
外面传来噼噼叭叭的爆竹声,周景轩一愣:“我好像听到爆竹的声音。”
少女笑了起来:“当然了,你一睡就是好几天,三十都被你睡过去,今天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周景轩“啊”了一声:“原来我睡了这么久。”
“睡得久不要紧,重要的是能及时醒过来。你看你一醒来,正赶上一年开头,是个好兆头呢。”少女说着,推开了窗子,清晨的空气扑面而来,依旧有些寒冷,却能也隐隐感受到那份清新,那份暗蕴的生机。
周景轩点点头;“是呀。”
一年到头,周而复始,人生也能从头开始么?
后来他才知道,这少女名叫阿舍,独自一人居住在这里,据说她还有个哥哥在贵人家做事,只偶尔才回来一趟。
喝了些粥,周景轩觉得精神好了些,便告辞离开。孤男寡女总是招人非议的,他不想给这位恩人惹麻烦。
“姑娘的救命之恩在下来日一定回报。”
“那好,我记住了,你也一定要记得报答我,可不许先死了啊。”少女一脸认真地说道。
漫无目的的在街头游走,人们的喜气渐渐感染了他,不知不觉地,就来到了他以前的家——安定侯府。
到处都在张灯结彩的庆贺新年,侯爷府也应景似的贴上了春联,挂上了红灯笼。可是,大门紧闭着,再没了往日的繁华热闹。
周景轩跪在门口磕了几个响头,心里默默的祝愿爹娘身体安康,一如往常新年,在自家厅堂里做的一样。
三天后,他把贴身的东西简单的打了一个小包,就这样离开了京城。
没有人送他,可他还是忍不住在古道长亭上停留了一会儿。
回头看去,京城笼罩在一片灰沉沉的浓雾里,而那尘埃深处,就是皇宫。
他哂然一笑,把包裹背上了肩,昂首挺胸的去了。
再也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二十一
兴明三十一年,秋。
西风吹渭水,落叶满京城,整个帝都都笼罩在一片萧杀的气氛之中。萧杀之中,又带着一种蠢蠢欲动的不安。上至庙堂,下到江湖,都被这种气氛所感染,惶惶然不可终日。
年春,统治这个国家三十年一之久的兴明帝病倒了。这一病,来势汹汹,御医会诊,天下的名医都被找到京师会诊,百官祈福,万民祈福,然而皇帝的病却不见减轻,只有越来越重。终于,到秋天的时候,连朝也上不了了。
很多人嘴里不敢说,心里却都暗暗有了个谱:只怕过不了今年冬天。
泰山将倾,基石毁倒,这是何等大事?一个国家就要改朝换代了。
人人惶恐。百姓惶恐;在上面风口浪尖的人,更加惶恐。
“让我进去,我要见我父皇!”
“王爷,这可不成。太子殿下吩咐过的,没他的允许,说也不能进。”
守在门口的太监恭恭敬敬的对八皇子,不,现在应该叫他永宁王——澹台仪隆说道。
七年过去,他成了亲,有了自己的王府、爵号,可是脾气却似乎并没有收敛多少,尤其是在面对下人的时候。他脸色一变,冷笑道:“我来探望我父皇的病情,尽人子之孝,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太监、阉人,也敢来管我们的家务事么?本王就算砍了你的脑袋,看谁敢说一句?还不快滚开!”
那太监背上冷汗直冒。他对这位王爷的手段实在太过清楚,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太监主管,他要杀自己,实在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有心让开,可太子那里如何交待?
正在迟疑间,只听一人道:“嗬,八弟,好大的火气呀。”
那太监一听,顿时如释重负,乖乖退到一边,给来人让开地方。这人锦袍玉带,三十上下年纪,眉目之间颇有英气,却是太子到了。
“原来是大哥。”澹台仪隆嘴角泯了泯,努力不让自己的敌意暴露得太过明显,“听这奴才说,是你吩咐的,不让我见父皇?”
太子一笑:“八弟哪里话了,为兄怎么敢下这样的令?是父皇病体不安,心情烦躁,吩咐下来说,如果没有什么大事就不要去见他了。不光是你,兄弟们、朝臣,甚至连我母后,如非父皇特诏,也不能随意进见。便是为兄,也只有请教国事的时候才能进去。”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一丝得色,“你知道,监国这个差事可不好做呀。”
这分明就是炫耀!澹台仪隆握紧了双手,冷冷地道:“还真是辛苦大哥了,又要监国,又要给父皇把门。不过请大哥放心,父皇是不会不见我的。”迈步便往里走。
太子伸手一拦,沉声道:“八弟,我知道父皇向来对你宠爱有加,可是御医也说了,父皇现在不宜被人打扰。咱们做人子的,一切都要以父皇的龙体为先,不是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