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心里是什么感受,阳洙都必须大力表示赞同,并忍受了他三次假惺惺的推让,最后还得面带笑容地宣布朝政继续由孟国师主持,只有非常严重的大事,才由孟国师决定是否转奏皇帝。
就这样像牵线木偶般过了一天,脸上的假笑渐渐维持不住,年轻的肌肤热度已快要烧毁那层掩藏内心的面具,在孟国师志得意满地前来询问“皇上还有什么其他吩咐”时,阳洙实在忍不住收住了笑容,冷冷地答了句:“有国师在,还有什么是要问朕的?”
就因为这句稍稍表示了他真实意思的话,他才不得不在辗转半夜好不容易睡著时,被悄悄过来的太后叫了起来。
看著睡眼惺忪还不清醒的儿子,太后轻轻叹息:“洙儿,母后耳提面命这么多年的话,你还是忘了?”
“什么话?”阳洙揉揉眼睛,因为室内无人,也知道有心腹的内监守在门外,所以没有乔装自己的表情,冷笑著道,“是不是那句要我在孟释青面前,时刻都要像一只讨好他的狗一样的话?”
“母后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你就是这个意思!总是要我忍忍忍,现在已经忍到我成年了,究竟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忍到你的力量可以不再忍的时候!”太后低声喝道。
阳洙重重的喘息,咬著牙。
“洙儿,母后难道不明白你心里的委屈?当年你被推上这个帝位,也并非我所愿。可是成年的几个皇子都相互倾轧而死,先皇晚年什么都倚仗孟释青,他自然要挑一个好控制的皇子来扶植。都怪为娘我出身平民,朝中没有贵戚,所以不幸被他挑中了你……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活著,孟释青想专政,想擅权,就随他去好了,何必要争呢?你根本是争不过他的!”
阳洙冷冷一笑:“母后,你太天真了。不管我争不争,一个已成年的皇帝,早就不是什么好用的傀儡了。既然明知他迟早要下手,难道让我束手待毙不成?”
太后无奈地拭了拭泪,“孩子,如果他非要这个皇位不可,那你就禅位给他吧。”
“禅位?”阳洙仰天大笑,“你以为他不想吗?可他不敢!有我在,或者说有皇帝在,他还可以拿我当幌子号令约束诸侯,一旦他自己登上了皇位,四方藩王怎么会真的服他?我阳氏皇族积威好几百年,他弄弄权还可以,真要篡位,未必那么容易!他最好的方法,就是让我赶快立后生子,然后再暴病而亡,让他顺理成章地立我的幼儿当新君,或许还能呼风唤雨多几年。”
太后身处政治旋涡多年,当然知道儿子此言不虚,忧急之下,更是忍不住泪如走珠,“洙儿……这……这可如何是好?”
阳洙冷笑著,猛地从床榻上翻身站起,立在屋中央:“还能怎样?不是鱼死,就是网破!与其被他莫名其妙的毒死,不如自己找一条生路!”
“可是你困于深宫之中,无臣无属,无兵无将,又能怎样呢?应博老大人已经算是先皇重臣中最可信任的了,你三个月前递了血旨给他,他虽未曾告发,可还不是毫无动静?孩子,孟释青主政多年,这朝野上下,还会有谁将你我母子放在心上呢?”
“刀在颈上,顾不了这么多!我困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赌上一赌。应博靠不住,我就再找,孩儿不相信先皇在位数十年,竟连一个忠臣也没留下?”
太后掩面长叹,握了儿子的手,爱怜地抚摸著。
“母后……”阳洙放缓声调,将头埋进她怀里,“若天不亡我,我一定会让母后下半生,过最舒心的日子。”
太后轻轻抚著他的头,叹道:“只要你没事,什么日子母后都能过。现在也只能祈望上天,能够保佑我阳氏皇朝,渡过这场劫难了。”
重熙十三年的夏季,大约是本朝礼部所有官员最忙碌的季节。天子成年礼的尘埃尚未落定,皇帝大婚的日期便接踵而至。除了预备入主正宫的沈家小姐和已册立的两位一品妃外,孟释青还物色了好几位美貌佳人以充宫掖。太后召见了一次未来的皇后,但两人只交换了几句例行的话语就匆匆结束了会面。
“这个皇后是孟释青选的,你可千万要善待于她啊。”太后悄悄地叮嘱爱子,“母后已经见过她了,模样很标致,性格也不张扬,你不会讨厌的。”
“孟释青喜欢的我都讨厌!”阳洙咬著牙道,“不过母后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对待她!”
年轻的天子依然在嬉戏游乐中度过每一天,小心地利用少得可怜的几次上朝机会观察著两班文武,想要找到一个靠得住的支持者。当初曾经满怀希望送出去的那封血书如同一粒小石子落入了枯井之中,时至今日也没有激起任何的回响,让十七岁的皇家少年十分失望。看来十几年安逸富贵的生活,已经使当年的忠臣选择了明哲保身,所以在没有确切的把握前,阳洙没有再次轻举妄动。
很快就到了大婚当日。虽然心里已做了充足的准备,但被人摆弄整整一天的滋味依然难言难捱。著盛服、听唱礼、受朝贺、行拜礼、授印、册封、赐宴,脸上还必须带著欢喜的笑,好不容易进了洞房,还不得不忍受一整套琐琐碎碎的玩意儿,什么吉祥饺啦,同心结啦,交杯酒啦,挑喜帕了,整个人都快折腾散了。
终于万事皆毕,宫女太监们全体退了出去,正殿的宫门也轻轻掩上了,阳洙这才长长透了一口气,突然又想到端坐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