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t恤已经被汗湿了,他爬起来,拿起床边的水,喝了一大口,又吞下两片止痛片。他很痛,很累,因为睡眠问题疲惫不堪,他真希望此刻能够有人为他缓解背后的疼痛,用温暖的手为他舒缓那些骨骼和肌肉,但他的机器人对医疗一窍不懂。
马克重新躺到没有被汗湿的那边去,身体沉重又燥热,他想去厕所,却痛到爬不起来。他等待止痛片发挥了一点儿作用,挣扎着满头大汗地爬起来。
他触及到拐杖,试图把重量压在上面,却因为四肢无力而几乎跪到地上。
我想站着尿尿。
他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我有一个机器人,所以我可以试着站着尿尿。
他之前会借着拐杖让自己坐在马桶上,现在他想站着尿尿试试看。
令他自己也觉得奇怪的是,他不太会想念跑步的感觉,但他会想念站着尿尿。
马克打开门,感到自己的身体重量都在颈椎、腰椎、腋下,他的胳膊内侧被拐杖磨破了,他觉得自己是个细皮嫩肉从不运动的洞穴人。如今他已经不会幻想好起来了,梦里也不会,他只会想想别那么痛、那么不堪一击。
“安迪。”马克说,他面对着一片黑暗,“扶我去厕所。”
安迪需要睡眠,他憎恨这个设定,却无法抗拒。他被马克叫醒时心情并不好看,他必须集中精神才能够清醒,从睡眠状态恢复到工作状态需要花费他比别的机器人更长的时间。
马克依靠在门框上,一只手的下面是他的拐杖。
“扶我去厕所。”他把命令说了第二遍,又舔了舔上唇。
安迪走过去,撑住马克的身体。即使马克不沉,也是成年男子的重量。马克身上是汗水的味道,昨天晚上他并没有洗澡。安迪不喜欢他,非常不喜欢,他的人类臭味让他觉得恶心。
他们走到卫生间花了一点时间。
“我要站着尿尿。”马克说。
安迪顿了一下,他皱着眉头,用空着的一只手打开灯。
马克靠在安迪的身上,把软绵绵的yīn_jīng从裤子里掏出来。
安迪没有看他,他向前凝视着卫生间墙壁瓷砖上的裂痕,现在这一刻他就想敲昏他或者干掉他,愤怒和厌恶堵在他的喉咙里。
他听见人类排泄时的水声,这一刻又在加深他对人类的恶心和不满。但他必须忍耐、等待,等到黑市的人也忘记他们到底把他卖给了谁,等到他隐藏得更久,他才可以杀了马克彻底消失。
该死的是,即使在幻想把马克杀掉然后逃走的美好未来时,他还是能听见马克尿尿的声音。
马克结束了他的小便,把yīn_jīng塞了回去。
“扶我回去。”他说。
安迪看了他一眼,此刻马克露出了一种安迪难以形容的表情,他耷拉下来的嘴角向上翘,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恶心表情。安迪在其他人类的身上看到过这种猥琐的得意洋洋。
安迪的内心咒骂着,关上了卫生间的灯。
马克回到床上,天还是黑得像葡萄。
安迪把门关上了。
马克戴上眼罩,躺回床上,想再休息一会儿。站着尿尿让他又高兴又难过。
时隔一年我终于站着尿尿了,他想,胸口堵着一种难以述说的痛苦和兴奋。
他哭了一会儿,眼泪被眼罩吸干。
他一夜无眠。
03
马克谁也没有。
他帮助过人,但却没有被人帮助。他老实地纳税,而他现在谁也没有,只有一个不知道下一年能不能结果的寂静苹果园。
关于站着尿尿这个故事,有个前传,当时马克有个护工,一个每天都在喋喋不休说话的男人。出车祸之后,马克站不起来,做任何事都要有人帮助。最开始的那段时间,他甚至需要使用纸尿裤,这一度让他想自杀,他会在脑海中模拟他的死亡,再在这种幻想中睡着。后来他好了一点儿,可以在拐杖和护工的双重帮助下进行站立,所以他试图站着尿尿。马克冒出这个念头也像昨天那样莫名其妙。但可笑的地方是,他的护工没有撑不住他的身体(他在说一个关于政府关闭人工智能公司的话题,和往常一样喋喋不休),马克摔了下去,牙齿磕到了马桶的边缘,鼻子撞到了地面,他蜷在地上捂着脸流血。那之后,马克缺了一小块门牙,到现在它还缺着——一个站不起来的人不会想去补什么门牙。
后来马克就不试图站着尿尿了。他觉得这很可怕。
通常,马克刷牙时会特意看看那颗门牙,像是比珍惜任何东西都珍惜那个空缺。很多时候他觉得他的生命就是从这个缺口中流走的。
第二天,马克起得很早,他的黑眼圈很严重,看上去死气沉沉,他失去了5000元,得到了一台半成品人工智能。他不想要这种东西,就和他不想去互助小组分享他的痛苦一样,他希望拥有一台运作出色的、听从他命令的机器。而他的这台人工智能显然有太多的话要说。
但某种程度上,这个人工智能最满足马克的要求。
今天,马克希望给自己找到一个轻松的方式,于是他选择了一件很久没有做的事——泡澡。
马克拄着拐杖走到卧室门口,安迪还在沙发上睡觉——确切地说,处于待机状态。
“安迪,”马克发出指令,他希望这个机器人今天能够正常运作,“我要泡澡。你去清洗浴缸两遍,然后放热水。”
安迪爬了起来,他花了一点儿时间适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