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快开门!”外面喊声越杂,大门又被撞了几下。陈老者来相劝,也险些被几个船工打了,他家里儿子媳妇护着他回到房里,吓得紧紧抵上门。还觉得不足够,怕这些人乱起来把街坊全砸了,拉过粗重家什,把门和窗户全抵上,一家人在家里害怕抱怨:“全是周家惹出来的,赶快让他搬走吧。”
周士元让顾氏扶着,顾氏虽然害怕,也只得扶他出来。凤鸾和家人们一起来拦:“现在不能出去。”
“我去,和他们讲一讲,这天地还在,总是讲道理的!”大门又是几下猛烈摇晃,周士元认为自己不出去不行。
来安急了,跪着拦在周士元面前:“老爷您不能去,您忘了救我回来那一年,暴民们闹起来,不听人说理,也不管有理没理,他们只管打完了砸,砸完了抢,抢完了就烧,您不能出去!”
身后有号子声:“一、二、三!撞!”
这大门幸好牢固,又摇晃几下,差一点儿就要被冲开,还是没有开。
“快,姑娘奶奶快送老爷从后门走,这里有我来安顶着!”来安不顾什么,中等个头身子瘦削的他,一把抱起中等个头壮实的周士元,吃力地大步往后门里跑。
顾氏腿都软了,只是说:“我的菩萨,菩萨保佑。”兰枝搀起顾氏,桂枝背起同样吓得不轻的凤鸾,往后门里奔去。
大门几声巨响,门闩碎成两段落地,足有十几个人挤着冲进来,手里全拿着家伙:“找周家算账!”
“他们在那里,别让他们走了!”
一个人一喊,一群人全拥上来。还有人喊:“后门那里堵住!”
“就地放下家伙,就地坐下,再有人乱动的,格杀勿论!”这关键时候,外面喊起衙役们的声音。
船工们冲得快,衙役们见到这阵势冲得也快。他们腰刀全拔出来,两个捕快一个在外面,一个带队冲进来,跟在中间的还有周忠。
周忠大步进来大喊:“老爷奶奶姑娘!”来安大声喊:“在这里。”他从花丛后面露出脸来,把花丛一分:“老爷在这里。”
事情紧急,大门破的声音传来,来安就把周士元安置在花丛里。兰枝装着强硬把顾氏扶出来,顾氏丢了一只鞋,兰枝人在发抖。
“凤鸾,我的儿,你在哪里?”顾氏大哭起来:“我们周家从没有做过亏心事,这今天是怎么了!”
一个船工蹲在地上骂:“呸,亏心太多了吧!”一个衙役走过来,对着他头上就是一巴掌,骂道:“不许说话!”
桂枝扶着凤鸾,从柴火堆后面战战兢兢走出来,两个人身上发上全是细柴禾,凤鸾噙着眼泪,扑到母亲怀里放声大哭。
衙役们押着人往外面走,周忠顾不得去铺子里,一个人在这里支应门户。送衙役们走,见地上留下许多污渍,周忠叹气取把扫帚来扫,隔壁门打开,韩婆子摇着手帕子走出来:“唷,这是怎么了?”
周忠不理她,韩婆子撇嘴一笑,故意凑上来问:“刚才好似要造反,怎么着,你们家姑娘真能耐,郭老爷子一个老头子她也拿得下来,这造反的人,她也能赶走!”
“啪”地重重一声,是周忠摔了扫帚,怒目道:“你!”再说一句,把你嘴用扫帚堵上!
韩婆子见他动了真怒,这才哼一声,一扭一扭往家门口走。又听到身后脚步声响,韩婆子急忙回身看热闹,只盼着是那些人再来上一下才好。
见一个旧衣旧衫不着外衣的人飞奔而来,在日头下面只见半旧里衣上沾的全是泥,周忠急忙迎上去,韩婆子吃惊瞪大眼睛,她是真的吃惊:“来保,你这是唱哪一出?”
这是去邻县请舅老爷顾玉堂来送地契的家人来保。
吃惊过的韩婆子明白过来,掩着口笑个不停,把来保上下一通打量:“你这里衣儿新花样,这一大块是什么?”
来保素来腼腆,路上遇了强盗没有外衣,一路飞奔回来气喘吁吁,见韩婆子问,不好意思地微红着脸:“这是补丁。”
“你要是不说,我还当是个花呢,”韩婆子正在笑,周忠闷声不响捡起扫帚,有力对着韩婆子身上横扫过来,韩婆子惊呼躲避声中,周忠大声道:“我扫地,我扫地,我扫干净地!”更用力挥着扫帚对这讨厌婆子身上横扫一通。
韩婆子退,再退,一直退到自家门里头,后脚根遇到门槛,一屁股坐到门里面。周忠横眉怒目,一手握着扫帚,一手叉腰,立在韩婆子门口大声道:“再有不干净的地,我再来扫!”重重哼一声,转身来看来保:“老爷等急了,你快进去!”
来保拔腿就进去,见到周士元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的顾氏和凤鸾边哭边给他重新上药,刚才那一场乱,周士元的伤腿重新被扯动。
“老爷,我对不起您。我和舅老爷走了两天没有事,只有一天的路遇到强盗,他们抢走所有东西,还剥了我们衣服,舅老爷让我赶快回来报信,他不是顾着回去换衣服,是回去急着补地契,急着送回来!”
顾氏唬得眼睛都直了,“扑通”又往地上一坐,凤鸾也直着眼睛,只是怔怔着对着父亲和来保看。
舅舅不能及时赶到,这如何是好?就是郭老爷子无事能等,这些债主们可不能再等。周家的生意要是能再起来,他们或许还愿意缓一缓。这不能再等,来逼着他们卖铺子卖宅子还债的人,又要再来逼迫。
这如何是好?
周士元长长地叹气,沮丧灰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