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看着阿无抱着叶清哭累了,看着玉鬼红着眼睛把叶清嘴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他才敢慢慢挪着步子,噗通一声就跪在叶清床前,伸手抚着他瘦弱的脸颊,泪如雨下:“儿子,爹来接你回家了……儿子……你看看爹……爹……”叶凌云捂着嘴,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原来一切都如此的相似,与三年前如此相似。
原来叶清的死,也能让他感到切肤之痛。
三年前叶洇死时,他就这样看着他的爱子渐渐失去了动静。今天他又目睹了叶清的离开,他叶凌云得意一世,却弄丢了两个儿子。
叶洇之死况且可以算是天灾,叶清之死,他叶凌云此生难逃罪责。
如今才知道错,当真是知道错。大错特错。可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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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随玉玉鬼的名声在江湖上渐渐的弱下去。他喝醉了拉着别人扯淡,扯到动情时便指着自己:“喂,你知道我是谁么?”别人不知,他便说:“我是玉!鬼!他先叫我玉鬼的……他就是喜欢这么叫……三年都不知道我真名……”而后喃喃声渐弱,没人再听得清他在说些什么。
事实上,又过了几年后,人们把玉鬼是什么,玉鬼做过什么,全都忘记了。
玉鬼也确实没做过夜盗千家的事儿,因为没有人再会拜托他去拿青玉琉璃尊,也没有会没日没夜的不追到他不罢休的小捕快。
他觉得人生除了烂醉,似乎也没别的事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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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无也再没有回过醉影湖。
他回叶府收拾行李的时候,叶沧按照叶清的嘱咐,给了阿无两千两的银票,这足够他在外好好生活了。阿无并没有拒绝,因为这是算是叶清给他的。阿无除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外,还偷偷带了叶清最喜欢的白丝绸衣在身边。
多年后,他拿着那两千两做了些小生意,小小的腾达了一把。他也购了宅子,修了院子。在自己书房后,起了个小冢。没有墓碑,只在旁载了棵小小的梧桐树。那冢里埋着的,是叶清的白绸衣。
每年叶清祭日时,他便坐在那小冢旁,自言自语些什么,一坐就到了天亮。
他府中也聘了些下人。那些下人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的主人样貌生得不差,钱财又不缺,怎么就一生没有娶个夫人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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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去许多年。
叶清的牌位被放在叶洇牌位旁。
叶凌云有时把自己关在祠堂里,他跪在那些牌位前,觉得叶家的祖先在看着他,两个儿子也在看着他。
有天,他忽然间想起来,叶清去世的那一天,正好是叶洇的生辰。
他苦涩得想笑。
他曾一直想着当年死的为何是叶洇而不是叶清,如今叶清真的死了,死在了叶洇的生辰。
这算什么?叶清在还叶洇的债么。他何债之有?全是叶凌云他自己造的孽罢了。
叶凌云仰头,两行清泪顺着已然苍老的面颊滚滚落下。
叶清死前,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有对他说,一个表情都没有留给他。
叶清于叶洇无债孽可言,倒是他叶凌云,他对不起叶清。
只是这命债,还无可还。这父子情债,还无可还。这半生父子,他做的失败透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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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院落里的梧桐树长得倒是越来越好了。
叶沧后来娶了房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小子。他们一家人回叶府来看望叶凌云,叶沧的儿子喜欢围着那颗梧桐树打转儿,然后咿咿呀呀地指着头顶道:“爹爹!爹爹!叶子!”
叶沧好脾气地哄着他玩儿:“哦,叶子啊,太高了,爹可摘不到……”
那孩子又蹒跚着步子,摸着墙壁走路。吱呀——他摸到了叶清那已经早就被锁起来的折门。门锁了,推不开。
“爹爹!门!”
“……”叶沧抱起儿子,在那门前驻足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应和道:“哦,门啊,爹爹可打不开啊。”
住在这里的人,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end-
【番外一】人如玉
【番外一·人如玉】
叶清去后,每年靠近这一天时,安随玉就会在街头某家不知名的酒馆叫了些寻常烧酒,喝得大醉。那一醉便醉得不知道时辰,有时酒馆打烊了,他还睡得打鼾。店小二见多了伤心人,便也不多问,任由他睡着。
有一年,安随玉就这么醉了几日。有一日,忽然清醒过来,当然,天已经黑了。
他坐在角落里看着小二忙着擦干净每一张桌子,然后把椅子翻在桌面上,然后又走回柜台和掌柜的搭话。
安随玉忽然叫了一声:“小二。”
“哦?”小二猛地转身来,倒是很惊讶,“客官,您醒了?”
安随玉浅笑了声,道:“这几日给你们添麻烦了。”
他站起身来,将一锭银子顿在桌面上,道了声:“酒钱。”
“好嘞!”小二搓着手走去将那银子捏在手中,见安随玉往门外走去,便又问:“客官,这么晚了,您去哪儿?”
“随便走走。”
安随玉往了眼门外,早已过了掌灯时分,外面一片漆黑,唯有远处几点灯光摇摇,看不真切。
安随玉已迈了步子往外走去,回头丢了句:“明日我还来。”转眼间,他便已消失在浓浓夜色中。
明明想着只是随便走走,却没发觉脚下的路不知不觉的开始熟悉了起来。再回过神来时,安随玉发觉自己已站在了醉影湖。
他缓缓地走着。他有着绝世好的轻功,此刻却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