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一阵剧烈的痛,顿时都变得清晰起来。四肢和胸口的骨头像是断掉了,筋骨血肉都被剥离……简单来说,就是真他妈的痛啊——
过了半天,崔叔闻才唧唧哼哼地出声了:“呜……嗯……痛啊……啊……”他喊着动了动,我趁机把手抽了出来,大吼:“你大爷的就不能站稳点儿吗?!”爬起来的时候低头一看,得,他鞋底上还沾着几个葡萄皮,顿时就心虚了。
话说这事情的经过,好像应该是我先撞了他,然后他踩到了葡萄滑倒了,然后才带着我一起摔下来的……
再抬头,就看到周围已经围了一圈的人。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好像还正是罗简现在伺候的那位轻云公子,只见他叉了水蛇腰,伸出一根嫩葱一样的指头:“啧啧啧,素羽少爷说了多少次,不许在那个楼梯上偷偷亲热,看,出事了吧?当心把命根子摔断了哟……”
啊?亲热?我跟这个神经兮兮还看上去只有十三岁的崔叔闻?!
我捂着不知道骨头断了没的手臂勉强站起来,那边伸过来两只手把崔叔闻给拉了起来,罗简的声音说:“切,叔闻你还老说你有多厉害呢,原来你还是在下面的啊——人家才来了几个时辰就压上你了,你倒说说看,是不是你老相好啊?”
我忍无可忍,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你胡说什么?谁跟他是——”
下面的话我也喊不出来了。我郁闷啊啊啊——
有只手拍到我肩膀上,崔叔闻的声音平淡得出奇:“这些人就这样了,少跟他们一般见识。”他很少用这种口气说话,我听着都有点不习惯了。
哼哼,是因为被说成……那个啥,才会这么“镇定”地不理他们吧?
不过看到他额头上肿起来的大包包,我还是有些……
内疚。
没办法,说到底我还是一只天良未泯的果子狸。所以我凑上去揉了揉他额头上的包:“怎么样?疼不疼啊——”
罗简扯开我的手,恶狠狠地说:“切,你这小子一看就是生手吧?他不疼才怪哩——”
我听到自己和崔叔闻同时怒吼:“你给我闭嘴!”
说到“闭嘴”两个字的时候,好像还有个声音加了进来。我抬头望向那声音的方向,就看到素羽正斜倚在那楼梯最顶处。他一眼望下来,所有人都噤声了。他抬抬手:“你们两个,把楼梯收拾干净。然后去找掌柜的领罚。”
他说完了转身要走,崔叔闻突然叫住他:“少爷,是叔闻不小心跌倒了,才连累怀真一起摔倒的。罚我一个人吧。”
我愣住。
身后轻云公子小声说:“啧啧啧,这么相亲相爱的……那么接下来的对白应该是——”
我大吼:“少爷,是我故意撞他,才连累他摔倒的,你要罚就罚我吧!”
罗简的声音很是酸溜溜地说:“轻云公子您高明——”
轻云公子托住腮帮:“哎哟我听得牙酸……罗简快给我弄碟盐水花生去!”
我忍无可忍,冲青云挥起拳头,却在半空被崔叔闻拦住了。他使劲冲我挤了挤眼睛,小声说:“别冲动!”
我抬头喊:“少爷——”素羽微笑着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那就两个一起罚。都散了吧!”
所以闹了半天,结果还是一样的。
两个人去抬了一大桶水来把楼梯上的葡萄汁和汤汁都擦洗干净,然后拖着一身又湿又臭的衣服去见掌柜。掌柜没有二话,笑眯眯地照价从工钱里扣了三倍的钱赔摔坏的东西,然后又笑眯眯地打发我们回去见素羽。
这样臭烘烘地直接回去是不行的。只能各自从水井里面提一大桶水出来,背对着脱得光光的,然后哗啦一声从头淋到脚。虽然这还是夏天,可那样一桶凉水淋下来,还是冷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洗完了赶紧回去穿衣服。两个人七手八脚地从箱子里面抢衣服穿,本来叠得好好的一堆衣服顿时乱成一团。我穿好了内衣,在箱子里扒拉着外面的袍子,突然就扒到一样方方的,硬硬的东西。我抬头看看崔叔闻正背着我系着衣带,于是就八那东西拎了起来。
原来是本精装书。蓝色绸面的封皮,上面还绣着些胡里花哨的花卉图案,却没有字。
我翻开硬硬的封皮,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又默默地合上了,丢回原处,继续找我的外袍。那边崔叔闻已经系好了带子,转回身来,目光一下子就停在了那蓝皮本子上。
他看我,我看他。
他咳嗽一声:“呃……这个……是我生病之前,有个人叫我帮忙藏着的。”
我“嗯”一声。
他再辩解:“那个,他住的地方人多,藏不住,所以叫我帮忙。我听说他两年前已经回老家去了,可能就忘了吧?”
我再“嗯”一声。
他用很委屈的腔调说:“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冲上去扭住他的耳朵:“不知道?不知道还解释这么半天?你你你你没生病的时候应该才十三岁吧?十三岁啊——”
他大叫一声抓住我的手:“放开!放开啊!你刚才也看了吧?咱们扯平了——放手——”
我放开了。
刚才在书里看到的那张画,在脑海里面渐渐清楚起来。
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春宫图么,我又不是没见过。不就是两个,咳咳,光着身子抱在一起的男子么。崔叔闻既然是从小就跟着素羽的,偷偷看一眼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也不管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