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是罗少。
我跑到他旁边,“你这车哪来的?”
“我跟楼下老王说车子换几天开。”罗少说着利索地过去把后车斗的闸放下又转身去搬我叠好的桌椅。
这几天罗少晨练认识了不少老头老太太,偶尔跟他一起坐电梯,老是有一些不认识的老头老太太跟他打招呼。老王是他认识的一个退休工人,他闲着没事兼职在北大街接散活送送货,主职是跟一帮送货的打打牌,平时高兴就帮人送,不高兴就懒得开工。
“你拿你的车去跟人家换柳州五菱?”这人是会做这种离谱的事的,我扛着椅子跟在他屁股后头问着。
“虽然说都是车,可你妈骑的是电动三轮车,骑那个也太没面子了,我不是什么掉价的事都干的。”他回头对着我低声说着,说的时候还冲着我妈露出个大大的笑脸以掩饰自己说骑三轮车很没面子这种话。
我脑子里忽然就出现罗少迎风骑着电动三轮车的镜头,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越想越觉得好笑,笑到捶地。
罗少放完东西过来一脚踢在我屁股上把我踢翻在地,“还笑还笑,快干活去!”
我起身将椅子放到了后车斗,忽然觉得不对劲啊。
我又跑到他身旁,“那老王怎么送货?”
罗少挑了挑眉,一耸肩。
我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你不要告诉我他现在每天还收着比送货还多的钱?”
看他的表情,我真不知道是该生气呢,还是该生气,朋友应该是建立在对等的位置上,你帮帮我,我帮帮你,我们常常说钱不是问题,可实际上钱它就是个问题,他总这样帮忙我觉得自己会没能力去偿还。
回去的时候我们一路都在拌嘴,关于听谁的歌也吵,老王的车只能放卡带,有盘d的专辑和一盘小虎队的,我要听小虎队,罗少说听d,最后我们决定让我妈随便挑一盘,她挑了d。
黄家驹沙哑的歌声一路飘着,《真的爱你》是一首写给母亲的歌,我听着音乐从后视镜里瞄着我妈,她看着窗外,脸上被明灭交替的光影遮着,车子开过带起来的风吹乱她的散落的发,她抬手整理着,脸上洋溢的微微笑意,看起来很美比平时年轻了好多岁。一直以来我都不懂为什么我的妈妈不像歌里唱的那样,仔细想想或许问题并不是出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我和罗少比高音唱青藏高原,把我妈震得直捂耳朵,最后罗少要求我妈也来一段,我妈性格内向,我只在小时候听她唱过几次,最近这么多年从没再听她唱过歌,果然她一直害羞着说自己不会唱,不过最终也敌不过罗少强烈要求,唱了一段黄梅戏,《孟姜女》十二月调。
车轮快速转动着,街道上行人三三两两,罗少专注于开车,我们静静地倾听我妈的黄梅调,正月里来是新春,家家户户点红灯……她的声音很清缓柔软,悠扬婉转,像秋日里载着落叶淙淙而过的溪水,透着一股子凄凉婉约,她的国语唱得并不标准,可是不影响整个调的效果,仍然是很好听,我在想为什么我就没遗传到她的好嗓音,唱歌总是五音不全怎么唱都不在调上。我抬头向罗少得意地炫耀,用眼神告诉他,我妈唱得不赖吧,罗少看我一眼撇过头浅笑,不想出声去打扰她。
我闭上眼睛聆听,不自觉勾起嘴角,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风,我想我可以记很久。
她只唱到“五月里来是黄梅,梅雨漫天泪满腮”我们就到了,她显得很难为情说唱得不好听,我们一直说好听,她眼底眉稍都藏着笑意。把东西搬到一楼仓库后我们就走了,我不想和燕胜清打照面,那男人成天昏天暗地地过,老婆腿因他的事受伤他也不管,偷人这件事既然这么放不下,为什么不成全了彼此分开算了,死都要拉个垫被着,活到这么一把年纪还是在互相伤害,这是个死结我反正解不开,懒得去管。
我妈没留我们,只是叫我们不用去帮忙了,她说腿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生意好她挺开心,不过怕这么下去遭同行的挤兑以后生意不好做,关于这点,同行之间有竞争,我们能理解。
车子刚从巷子里面转出来,罗少就把车停下,还以为他是有了三急中的一急,谁知下了车就跑我这边把我也拽下去,“你带我夜游一下这里。”
我被他拉着走嘴里停不住地骂,“你神经啊,这里又不是什么旅游风景区,快十点了狗都睡了你游个p!”
其实狗没睡,走到一个小弄堂,突然的一只浅黄色的土狗蹿出来跟我大眼对小眼,吓得我赶紧往罗少身上跳,我从小最怕狗了,小时候打酱油每次都要绕很远的路就是为了躲离我们家三四户远的那条黑背大狼狗,有一次还被那狗咬过一口,啊,想起来就头皮发麻,愈合了十几年的伤口感觉又在隐隐作痛,谁说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了,最讨厌狗了。
罗少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拍了拍我颤抖的背,提醒我,“它走了。”
我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两腿夹着罗少的腰,手还搂着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身上,丢脸丢到太平洋,我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立刻红了脸松开他跳到地上,想甩开他往前走又不敢,反而躲他后面去了,觉得特别没面子。
“你把那只狗吓着了,它刚刚逃得比火箭还快。”罗少说。
你妈的,黑白不分,善恶不明,颠倒是非,我才是被吓得不轻那一个。
我丢了个人,不想再丢人,转身准备回车上去,“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