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明月轩一字一句道:“皇兄在父皇面前请辞太子之位,宁可贬为庶人,只愿娶你为妻。父皇大怒,将他禁足,调遣皇室隐卫包围太子东宫,并让皇室隐卫之师联合封住了他的武功,不许他踏足一步。”
凤君华手指一颤,心中浮现起难言的复杂滋味。
“他知道父皇更不可能容你,为了逃出来,独自和隐卫拼杀,伤得极重,险些丢了一条命。”
十二年前云墨回来救她被玉无垠所伤差点命丧,而她一直所恨的那个人,也差点为了她死去。
凤君华怔怔的听着,没有说话,心情却是难以言诉的沉重和叹息。恍惚间想起她恢复记忆那夜,凰静芙说明月殇曾为她做了许多事,但彼时她陷在疯狂的仇恨里,根本听不进去一句。如今才知,原来真相如此么?
“丫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感激或者愧疚。”明月轩说,“你有你的立场,皇兄也有皇兄的立场,无论当年谁是谁非,都已经成了过去,明家人的确对不起你,你恨我们是应该的。我只希望,将来…”他犹豫了会儿,似乎在斟酌什么,半晌低低道:“将来真的战场兵戎相见,你能放皇兄一条生路。无论如何,他从未想过伤害你半分。你可以说他懦弱可以说他虚伪可以说他冠冕堂皇,但你不能否认他对你的真心,也不能将所有的错全都强加在他头上。就像你曾经被人冤枉承担那些骂名一般,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就当…”
他顿了顿,深深吐出一口气,有些刻意轻松淡笑道:“就当我帮你的条件吧。可以么?”
她还能说什么?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明月殇在监视她,从一开始她就知道明月殇在怀疑她才是那个真正的天女,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他们只能是陌路人。就像明月轩说的,各有立场而已。要真的算起来,最大的恨,应该是他那些年的监视和调查。
若不是因为他,明若玦也不肯能怀疑她。
所以,这才是恨之始。
无论谁是谁非,她早已和明氏皇族结下深仇大恨,不死不休。既然如此,何苦还要因为那些儿女私情而藕断丝连呢?她知道明月殇是个孝子,也知道明若玦的阴险狠毒和不择手段。所以明月殇其实真的不欠她什么,她的恨与他无关。
“你呢?真的不回南陵了吗?”
明月轩表现得很淡漠,“我不属于那个地方,那个地方也不属于我。”
所以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将自己那些隐秘多年的暗桩尽数送给云墨拔出,只因他从未贪恋。
凤君华默了默,随即道:“他来了,走吧。”
明月轩带着她飞身上马,坐马车又太慢了,她眼睛又看不见,只得和他共乘一骑。她坐在前面,他双手环过她的腰拉着马缰,彼此之间隔着衣服肌肤相触,带起微微的颤栗。凤君华还好,她心如止水,还可以做到面色淡然,明月轩难免有些心中摇曳眼神微荡。任何一个男人都不可能对着自己心爱的女儿还面不改色。不过好在自制力好,片刻的游光涟漪过后他便恢复了平静,纵马而去。
马蹄溅起了阵阵灰尘,淹没黄沙。
……
云墨勒住马缰,神情淡然的望向前方。他可以确定,刚才她就在这里。
每次他找到她落脚的地点急匆匆赶来之时,她便已经先一步离去,他们俩总是擦肩而过。
他眼睫垂下,眼神深邃而幽暗。
这只是暂时的,他不会允许这一生都与她擦肩而过的。
……
夕阳落下山头,月色渐渐升起。
这是一个小城镇,不繁华也不贫穷,人口稀少,非常安静。一入城凤君华和明月轩便易了容,佯装兄妹,住进一家栈中。
明月轩纵然这些年在东越布下暗桩,但到底云墨也不是个善茬,那些势力也算不多,这一路护送,早就被云墨给拔出得差不多了。若非那些年他四处寻找凤君华,也不至于放任明月轩在东越各个关卡布置那么多隐秘的势力,如今倒是给了他可乘之机。
赶了一天的路,凤君华也有些累了,但她不敢睡,她太了解云墨对她有多执着占有欲有多强,稍微一不注意,很可能就落入他手中。
她靠在窗边,神色有些呆滞。
明月轩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碗药。她一点也不意外明月轩会医术,他既然和她母亲还有云墨师出同门,精通岐黄之术也没什么奇怪的。
“把药喝了吧。”
凤君华低着头,火儿埋在她手臂上,一双碧绿的眸子瞅着明月轩,有些不快。在它心里,还是希望凤君华和云墨在一起,其他男人都配不上它的主子。尽管如今他俩成了兄妹,其他人想有机可乘,那也不行。
它扑过去,在那药碗旁嗅了嗅,摆明了是做给明月轩看的,就是怕他在药里给凤君华下什么药物。虽然它也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它就见不得明月轩整天一副万事在胸的模样。它现在还在嫉恨那天在碧霄宫里这个男人把它打昏一事呢,岂能不给他点颜色瞧瞧?
明月轩自然猜测得到它的心思,面色依旧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