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季夏似乎这才回过神,连忙松开了冬暖故的手,没有把已经到了嘴边的“抱歉”说出口,只是显得有些局促,还不待他说什么,只听冬暖故又道:“公子若是觉得不需要,我便不多此一举了。”
冬暖故说这句话时并未抬眸看司季夏,而是将目光也投向了院中,口吻极淡,声音极轻。
他手上的绷带之所以脏了是因为今夜帮了烧了晚饭的缘故吧,她只是觉得她应该帮他换药换上干净的绑带,而已。
只是为何她总觉得心有些闷,说不出的感觉。
司季夏的眼神猛地晃了晃,忙唤了冬暖故一声道:“阿暖姑娘……”
冬暖故默了默后才抬眸看他,司季夏却已是恢复了素日里的平静,只是声音还有些绷道:“那便再劳烦阿暖姑娘一次了。”
冬暖故只是定定看着他的眼睛,直到看得司季夏显出不自在来,她才微微扬了扬嘴角,微微笑了,“好。”
那一刻,她觉得他的眼睛深沉得像墨潭,让人捉摸不透。
那一刻,他觉得她的笑就像漫天星斗,让他害怕再瞧不见。
“那请公子稍坐,我回房把干净的布带拿来。”冬暖故收回自己的手,面上虽是轻轻笑着,语气却是浅浅的。
冬暖故说完便转身出了厅子,拐了弯。
司季夏则是抬起自己的手看了一眼便又垂下,重新坐回了圆桌旁的凳子上。
桂花茶水还在弥散着浅浅的清香,司季夏的眼神有些散乱,似乎想找一个可以让他目光有所停留的地方,却是如何也寻不到,他的目光,竟是无可落处。
忽然,他的视线里晃过一抹红褐色,他的目光终于有了停留之处。
那是一只巴掌大的红褐色檀木雕花盒子,就摆在方才冬暖故所坐位置的桌面上,摆在她喝过的那只茶盏的旁边。
那是方才段晚晴亲手交到冬暖故手里的小木盒。
司季夏的左手蓦地颤了颤,眼神落在那只小木盒上移也移不开,面色有些沉,还有些自嘲的苦涩。
她是真的厌恶他,与这王府里的所有人一样嫌恶着他,所以她整整十年见也不愿见他一面,更不会关心他的死活,就连今夜这突然的出现,也没有正视他一眼。
若她真这么厌恶他,为何当初又要把他带回来,既带了回来又将他远远丢开,在他们心里,他究竟算什么?
她十年不肯见他,他十年不曾唤过她,方才他仅是唤她一声,她给他的,却是那样的一句话。
我不是你母亲。
我不是你母亲……
忽然,只见他的右肩突地一抖,司季夏即刻抬起左手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右肩,五指紧抓得似要嵌进右肩的皮肉才满意。
只这一瞬间,司季夏的面色变得苍白如纸,眉心紧拧,便是连双唇都完全失去了血色,低垂着头紧紧闭着眼,心口大幅度起伏,似在忍受什么剧烈的痛楚般。
娘对他说她就是他的生身母亲,可她却又亲口对他说她不是他的母亲,他该信谁,他又是谁?
呵,呵呵……
冬暖故拿着干净的棉巾、布条、剪子及盛了些水的铜盆重新回到厅子里时见着的便是司季夏深低着头半躬着身死死抓住自己右肩的模样,令她只觉心尖一跳,大步走了上去,飞快地将手里的东西搁到桌上,根本不及任何思考的,抬手便将手心覆在司季夏的手背上,紧张地唤了他一声,“平安?”
只见司季夏的手猛地一颤,继而倏地直起腰放下手,抬头只匆匆看了冬暖故一眼又慌忙别开眼,忽又觉得他这般会令冬暖故尴尬,正要想说什么,却见冬暖故只是拉过一张凳子坐在他面前,面色平静,像是方才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静淡道:“公子的手给我。”
她平静得好似她方才那倏尔而起的紧张并未存在过似的,反是司季夏微微一怔,而后才慢慢伸出自己的左手。
冬暖故抬手将司季夏的手轻轻一握,将他的手轻枕在她的膝盖上,继而开始帮他解开他手上的绷带。
司季夏的身子还是如之前每一次与她接近时一般紧绷得有些厉害,见着冬暖故并未看他一眼而只是专注于他手上脏污的绷带,这才敢把目光投落在她面上。
她的动作很轻柔,他的目光也很柔和。
灯火轻晃着,厅子里安静得只闻他们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冬暖故解开了司季夏手上的绑带,见着他掌心的伤正如他所言好了不止大半,边将棉帕在铜盘里蘸了蘸边问道:“可还需要再上一回药?”
“嗯。”司季夏应了声,从衣服对襟里取出一只手指细长的小瓷瓶放到了桌面上,似乎他的身上总随身带着药一般。
于是冬暖故便用蘸了水的帕子轻拭掉他掌心已经干涸了的血污,眉目安静动作轻柔,令司季夏看得出神。
“方才多谢公子了。”少顷,只听冬暖故轻轻道了一声,却未抬头。
没有四目交接司季夏便不会慌乱紧张,只是眸光晃了晃,才回道:“答应过要帮阿暖姑娘的。”
他也说过,有他在,绝不会由人拿她如何,他不会让她受丝毫伤害。
“若我没有提前与公子说过,公子可还会帮我?”冬暖故说这句话时正在拔出桌上细瓷瓶的瓶塞,发出极轻的“啵”的一声,依旧没有抬头,似乎没有多少期待司季夏的答案。
“会。”司季夏根本无需思考,眉眼温和,便连语气都是他没有察觉的温和,“只要是阿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