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人听见这样的话,肯定得吓个够呛。柏子青却无太多的表情,也没问【为什么】,他只是靠在马车车厢壁上,忽然说起了别的事,“我的书还在義和宫里,看了一半,没看完。”
赢粲方才几乎怒气滔天的那股子气场立时就消了,他先是问柏子青最近又在看的什么书,而后将那张薄纸夹在二指间递还给他,“朝廷现行对京城商户实施的税收很重,最开始的这几年,你要做好准备。”
柏子青摇摇头,不甚在意,“我们都是爱国守法的好市民,少不了你一分一毫银子。”
“那自然是最好,有什么事情,也可以尽管来找我商量。”赢粲看着反倒还有雨过天晴的迹象,好说话的很,“五日的禁足你且忍忍,再过段时间,楚国的使臣便会入京。介时,宫里会举办晚宴,你可以让母亲带着夕瑶一同前来看热闹。”
柏子青当然是想也不想地答应,“所以这冬青佩的‘特权’你是不会收回去的吧?”
“不会。”
“那自然是好。”柏子青心满意足,又将那块玉佩从赢粲手中夺回来,别回腰间,“我觉得,现在我俩这种合作的关系也很是不错。不过,你要提前与方璟说一声,以免他吃醋。”
赢粲这下子便不搭理他了。柏子青反而得寸进尺,还想向他打听那张珣的事,问他从哪儿挖出来的人,不如给了他,在外帮着崔道融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只是赢粲比他想象的更不通情理,话音刚落便回应他“想都不要想”。
“不想便不想,难道离了你我手边还没人了不成?”柏子青心忖道。
纸上零零碎碎的东西看完了,他便收在袖里,回義和宫烧了。
这一出好戏,便又替柏子青赚得了好几天的安生日。
那天赢粲禁足令下来,半个后宫的人都被牵连,一时御花园中的风景便少了许多。
单单从義和宫看来,这里面园子的面积也是挺大的。柏子青饭后逛不了御花园,竟也习惯在義和宫里走一走,只是好几次瞧见那棵冬青树,还是会莫名想起前世。
他走了之后,这间宫殿还会不会被人重新修整、打扫,等新人上来了,便又有了别的名字?
那棵树的结局又怎么样了呢?是被人砍了?还是依然缓缓生长着?
柏子青也常常想不通,都是冬青树,这颗树比起他柏府屋前的,可是差了太多了。一棵矮瘦扶弱,一棵傲然挺立,怎么瞧都不像同类品种。
莫非是宫里的风水不好,偏偏适合花儿争奇斗艳,不适合树儿扎根生长?
柏子青动了许多念头,甚至想找人来砍了清静,后来还是没忍心,索性开始自己手把手照料。他前些天出了一档子病了的事不谈,病好后“预知自己焚尸扬灰”的事情也泄露了出去,小九回来与他斗嘴,说宫里现在对公子您,说什么的都有。
“哦?这么严重?”柏子青只是嘴上念着,一丝想往心里放的念头都没有。可也自然,他不想,赢粲总是要想一想的。
于是乎几天不见,还在主子被禁足的期间,这位日理万机、忙碌的几乎废寝忘食的好君主便自己主动送上了门。
“公子公子,皇上来了!”
“嗯……嗯?!”柏子青卷着薄毯坐起,很是无奈,“……怎么又是你?”
天晚了,月色不亮,柏子青便在案前点了一盏灯,殿中大多还是昏暗的。赢粲踏着寒气来,见到他灯下有些茫然的神情,不知怎么的有些想笑。
小九去替二人斟茶,柏子青见状,便扬声吩咐了一句,“他不爱喝花茶,去沏壶乌龙来。”
“是。”
小九连声答应,转身便走。秦公公替赢粲又点了几盏灯,总算让里屋亮堂了一些,才转身出去,留下二人在屋中。
柏子青对赢粲大多时候采取当他不存在政策,那本《玄怪录》剩了十余页没看完,这一遭被人打搅了,也惹的他有些不悦。
“子青怎么知道我不爱喝花茶?”
柏子青头也不抬,“之前在四合楼那儿,一整个下午都没见你喝多少,回了柏府便不一样了。”
“很明显?”赢粲笑道,“子青是不是很在意我?”
“不明显,但是我也没有很在意你。”他老老实实地回答,“可能是我的注意力都放在周遭的事情上,你若不信,我可以给你背一背我们那车夫上次出宫身上穿的戴的……”
“……不必。”赢粲的笑渐渐淡了,“在看什么?”
“《玄怪录》,正看到郜澄的故事。”
“嗯,说的什么?”赢粲一点也不没有喝个茶便会乖乖走人的迹象,柏子青遂将书递过去,让他自己看,“……这个郜澄的趣事,是遇见了一位老妇,那位老妇告诉他,‘君安所居,道里远近,宜速还家。不出十日,必死’。”
意思是问郜澄家住何处,是远还是近,要他快些回家去,因为不出十天,他一定会死。
殿里只有柏子青和赢粲两人,一谈论到这些神神怔怔的事情,难免气氛有些凝重。柏子青的话音未落,赢粲忽然重重合上手中的书,“后来呢?”
“书都给你了,不会自己看吗。”柏子青白了他一眼,今晚这人到義和宫来便是莫名其妙,现在更是,不知是觉得晦气还是啥的。他没好气道,“那管生死簿的人问郜澄要五百千钱做贿赂,郜澄答应了……反正最后就是没有死。”
赢粲垂着修长的眼睫,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