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尊称就不必了。”他看着柏子青的眼睛,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是你吗?”
“是。”柏子青想他是说夜市的事情,潇洒地认了。他朝赢粲伸出手来,掌心朝上,“皇上不准备将玉佩还我吗?”
赢粲笑了:“你似乎对我很有意见。”
“不敢。”柏子青也朝他笑:“子青只是觉得,拾了人家东西,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除非你回答我一个问题。”赢粲将袖口里那块冬青佩摸出来,挂在指上打转,“那天你如何知道是我?”
“放眼京城之中,还有谁比方璟更模样出众?有那样的佳人在侧,不是皇上又是谁呢?”
赢粲微微偏了头,像是在思虑,“子青可是吃醋了?”
“……”
这个场景怎么似曾相识?柏子青满脸黑线,他记得没错的话,前世每每他拿一些宫里关于柏府的传言问赢粲时,他也是这么答的。
赢粲这个人像是狮子,顺着他来会被捕进陷阱里去,唯有挣扎不休,才可有机会从爪下逃脱。
柏子青深吸一口气,道:“不可能。”
“不可能什么?”赢粲是实践动手大过动嘴的人,说话的同时,他忽然上前一步,捏住了柏子青的手腕。
柏子青一惊,他的力气不敌赢粲,却也到底是个男人。他猛地转身,用肩肘的力气压向赢粲,两人身后是那棵冬青树干,赢粲竟没有还手,依着柏子青的动作被按在了树干上。
这下,两人的姿势终于有些暧昧起来。
“我不是方璟,更不是夷美人。”柏子青到底没有赢粲高,因为这个位置才讨了个小便宜。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我不相信你。”
好在庭院此时无人,没有人跳出来指着柏子青大喝放肆。连赢粲都没露出一点不悦的神情,他低着眸看柏子青,眼底是笑还掺杂了一些别的什么东西。
对赢粲而言,这幅模样也是少有。
他刚一抬手,柏子青立马就躲开了,唯恐避之不及。
“我给你带了东西,不如先看一看?”
赢粲说罢,也没有再看柏子青,他兀自走在前。
柏子青房门站着那头发已经半白的秦公公,正朝二人弯腰,而后替他们推开了门。
院子里依然没有别人,连素问都不知去哪儿了。
柏子青狐疑地跟在赢粲身后,却在桌子上看见了一个长条的绿色蛟龙纹案锦盒。赢粲朝这盒子指了指,示意身后之人这就是那要给他的东西。
柏子青缓步上前,伸手开了锦盒的扣子。
躺在其中的是一副卷轴,伸手一触便知道是蚕茧纸,滑润而薄。
打开来一看,是王羲之的字。
柏子青忽然感觉到不安。他转头问赢粲,这是聘礼?
赢粲一直在旁看他的表情。
柏子青看到东西时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是一种微蹙着眉的焦灼,像是终于等到了一直想要的东西,却发现货不对板。
“不是聘礼,只是看到了,猜想你会喜欢,便留了下来。”
“如此说来,皇上得到这幅字已经很久了?”
“前年由赣州郡守呈上。”
“……原来如此。”柏子青盯着他,只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什么费尽心机,什么求而不得,什么温情脉脉,都是骗人的把戏。最可气的是,他居然没有看穿。
真真是被美色迷惑了双眼。
那幅画就像一柄沉重的铁钩,挂着柏子青的心下沉,使他一直到晚饭前都闷闷不乐。
赢粲自然也看出来了。他率先让柏舒和长平公主坐首席,自己则坐在了柏子青身边。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柏子青有些心不在焉,赢粲却是毫不在意的模样。饭吃了一大半,他的眼神就没离过柏子青,手上还给他夹了半碗的菜。
柏子青终于忍无可忍,他压低了声音,“我自己有手会自己夹,不牢你费心。”
赢粲回他,“这是为夫应做的。”
“……”
那双可怜的竹筷被柏子青攥着,眼见着有了一个弧度。他埋头吃饭,没去听身旁的人说了些什么,只是当他抬起头时,整桌的人竟然都向他看过来。
“?”
柏子青朝大哥柏昀使了个眼色,柏昀面无表情地回看他,什么情报都瞧不出来。
“你……刚刚说什么了吗?”他小声地问身边的人。
赢粲故作惋惜,摇头叹气。他也不是回答柏子青,而是提了一个声调,讲给全桌的人听,“想来是我的声音太小,子青居然没听见……”
他道,“我刚才说,三天的时间,我一刻都等不及……”
“柏子青,我心悦你。”
柏子青手里的筷子终于断了。
第11章
11.
赢粲首次到访柏府的第一顿晚宴,气氛便凝固在了那声响亮的竹筷折断声上。
柏子青目瞪口呆地看着赢粲,手里捏着那根一分为二的断筷。断处参差不齐,尖锐锋利,一旁无论是秦公公还是柏府的人都看傻了。
在他们或惊讶或惊惧的眼神中,赢粲神态自若,他朝柏子青伸手,将筷子缓缓抽出来,交到秦公公手上。
他说:“小心扎了手。”
柏子青众人:“……”
一场本会闹得一发不可收拾的剧居然就这样收场了。
晚宴后,柏子青偶然听见秋儿和几个丫鬟低低私语,说没想到皇上这么温柔。
赢粲温柔吗?柏子青想了许久,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