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忘川不知跟他走了多久,无论他走了多久,头顶这片红色的天空都不会落幕,他忽然开始心慌,永夜不放晴,那他岂不是,出不去了。
“这里,什么时候天亮?”
魔君良久叹了声气:“不知道,或许,五十年,或许一百年,上次我在这待了三百多年”
五十年,一百年,三百年?
陆忘川忽然止步,看着他说:“我要出去,外面有人在等我”
说完,掉头往回走。
魔君笑了笑,在他身后说:“等你的人,无论多久都会等你,不会等你的人,片刻不候,忘川君,永夜河到了”
不知是什么心态作祟,陆忘川又回去了。
墙头草一样随风摆,让他很唾弃自己。
魔君把他领到一道一袖宽的黑色河流旁,陆忘川站在岸旁向下张望,忽然指着河面上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说:“恩人?你看那是——”
话没说完,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河面上的人影虽然是他的恩人,却不是他熟悉的样子。
随水纹晃动的人影即模糊又清晰,不过陆忘川清楚的看见那个男子长发垂腰一袭白衣青衫,手持长剑,笑容快意又潇洒,似乎是那个人年轻时的样子,面目没有现在这么深沉凝重。
人影只现一瞬,随后被水流冲走了。
魔君垂眸看着他,淡漠的目光中似乎缠绕着雾气,深的让人看不透,似笑非笑道:“你还看得到他?”
陆忘川仿佛一念之间精明了,也精进了,反问:“你看不到?”
他说:“我看到的不是他”
自己不懂的东西太多,问也没处问,陆忘川索性不再言语。
魔君伸袖在永夜河上拂过,河底出现一把黑刃长剑。
不等他指导,陆忘川挽起袖子把剑捞起来了,剑很沉,很简单朴素的样式,剑刃上镌刻着他看不明白的古朴花纹,看起来普普通通,还有些寒酸,但是陆忘川却能感受到剑身上难以压制的铮鸣声。
“什么剑?”
陆忘川用衣襟擦剑刃上的水。
魔君蹲在他面前,话里总是藏着绵绵不透的深意:“你拿在手就是你的剑,忘川君,它是你的了”
陆忘川抬头看着他,在这个脸色灰白的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一样的男人脸上看到了一丝吊诡的笑意,以及他眼中充满邪意的冷芒。
陆忘川终于聪明了一回,看着他说:“我不要,我明明可以成仙,为什么要成魔?”
“……我只是把属于你的东西还给你”
陆忘川点点头,摸了摸已经生锈还未开刃的剑锋:“我看的出,这是好东西,也不是好东西”
说着,他露出讥诮的笑容,看着他的眼睛说:“但这东西,我不要”
手一送一松,他又把剑扔回永夜河。
“你把我领到这个鬼地方来,只是赠我宝剑?这鬼地方又是鬼谷又是永夜,几十年才开一次门,我要是要了你的东西,才是真正的走不出去了”
魔君面色变的青白,豁然甩开袍子站起身,抬袖指着他癫狂道:“进了不周境你至死都出不去!”
这一天的斯文面皮终于撕破了,事到如今陆忘川反而不怕了,害怕没什么用,也乐的跟他急头白脸对着吵。
“那是你!走不出去的是你!就像你搬不动那具白骨拿不了这把剑一样,我跟你不一样!”
被骂妖孽太多次,甚至险些被当成前朝妖孽烧死,陆忘川虽然曾在无助愤怒的时候扭曲的想自己是妖狐才好,再好不过,但是,他是善良的女子养大的凡胎,善心未死魔心未动,怎甘心莫名其妙的堕落魔道。
就算世上所有人都骂他是妖是孽,他能守住自己的凡心就守一天,他是陆忘川,一个娘养大的小男孩,不是为魔而生的妖孽!
不是!
纵然他真的是妖孽,但他有仙人救赎,和这个死人脸不一样!
陆忘川在火红的天光下疯狂的望回跑,带着他尚存的执念。
魔君随烟雾升腾到半空中,鬼魅一样追寻在他身后,癫狂笑道:“忘川君啊忘川君,你真是越来越不济!忘川河你不守,反倒自甘堕落生凡心,偏偏要低贱的一副血肉之躯!如今你执迷不悟,还要这ròu_tǐ凡胎有何用!”
疯疯癫癫的一席话说完,魔君放出数道魔气,黑雾缭绕直冲陆忘川!
如有实质的魔雾缠住陆忘川的双脚,把他拉到摔在地上,紧接着欺身而上瞬间把他包裹。
陆忘川仿佛被铁索环身动弹不得,只感到魔气从他的七窍钻入体内,身体仿佛要被撑爆一样鼓胀燥热。
此时,绸子似的天空被一道白光硬生生的劈开,段重殊一袭佛衣凛凛,手持禅杖从天俯冲飞下,一道天光从他的手中挥出。
天光遁地,驱散群魔,震破河川。陆忘川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平坦的地面轰隆一声巨响被割裂出一道裂缝。
魔君飞身向后避开这一击,浑身的魔气被这一招打散,露出本来面目。
“重殊大法师,你来是为救谁?!”
魔君冷笑一声,忽然抬起双手,袖下厉风飞旋扫向段重殊,所到之处猎猎作响。
段重殊把禅杖一横,割裂迎面而来的魔风,脚踏虚空冲向魔君,临近时忽然打出一道掌风:“降魔!”
这一掌打出去,所到之处摧枯拉朽寸草不留,魔君的身形也被打散,但又很快重聚,哈哈怪笑一声冲上火红的云层。
段重殊一手合十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