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曾元化一路奔到茶行,进的门去,正见曾子明正坐在柜台后边美滋滋地打算盘,他扑过去一把将人扯过来,劈头盖脸地骂道:“好你个曾子明!当初说好的新茶呢?!你当初可是信誓旦旦跟我保证,月底之前一定能将两百石新茶运到茶行,可是如今!茶还没见影子呢!”
曾子明一时不防,被喷了满头满脸的唾沫星子,他愣愣地抹了一把脸,这才回过神,赌咒发誓地告饶道:“三堂叔,确实是有两百石新茶啊,我曾子明若是骗你,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然而话音刚落,头顶上登时一个霹雳炸开,雷声滚滚,大雨瓢泼而下,望着外面的连绵雨幕,曾子明霎时便傻了眼,曾元化的双眼差点要冒出火光了,劈手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大耳刮子,破口骂道:“成日里尽会整幺蛾子,让你办点什么事儿都办不好,这趟生意要是泡汤了,你就给我滚回家去种红薯!”
曾子明被这一巴掌打得摸不着北,捂着脸,眼泪都飞出来了,见曾元化不依不饶地扑过来,赶紧绕着柜台连滚带爬地跑,嘴里求饶道:“三堂叔,确实有两百石茶叶,被那劳什子粮铺的两个人抢走了!我若是骗你,我曾子明不是人啊!猪狗不如!”
曾元化抓起一个算盘砸过去,冷笑一声,指着他怒火冲天地骂道:“那你且就猪狗不如吧!你说的茶叶在哪儿?我去看了,他们那里分明都是陈茶!这种东西你也敢拿来交差?!肥了你的狗胆!”
说着抓起一旁的鸡毛掸子又要动手,曾子明赶紧抱住头,绕着柜台转圈儿跑,偏他那一身肥膘,跑起来好似一个肉球在咕噜噜滚动,顿时形象全无,口里大声喊道:“三堂叔!三堂叔!你怎知他们不是在作假骗你呢?二百石茶叶,我亲眼见着春溪坡的人将茶叶运进越州城!若是没放在他们的铺子,必定是放在其他的地方了!”
听了这话,曾元化的怒火顿时消了不少,半信半疑道:“你确定?”
曾子明一只手指天发誓,信誓旦旦地道:“千真万确!比真金还真!前几日我去春溪坡时,还见着了他们二人在那村长家中,必是春溪坡的那些不识好歹的茶农,嫌我们出价低,这才私自将茶卖给了他们!”
尔后他又揉着肿起来的半边脸,假模假样地哭嚎道:“三堂叔哎,我的亲堂叔,这种事情我如何会骗你?再说了,春溪坡那里的茶我也给堂叔你看过了,都是今年上好的毛尖新茶!半点儿也不假。”
曾元化顿时冷静下来,又想了想,确实如此,他放下鸡毛掸子,嗯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了,神色不定地思索了起来。
曾子明偷偷觑着他的脸色,心里暗暗咒骂不休,面上却分毫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半个屁股,尔后又是狠踹了旁边的伙计一脚,低声恶狠狠骂道:“看什么看?没点儿眼力见的东西,还不去给掌柜的倒茶来?!”
伙计敢怒不敢言,忍气吞声地端了茶来,曾元化老神在在地接了,这才慢慢开口道:“那你看这个事儿该怎么着?”
听他问话,曾子明赶紧着赔笑,眼珠子一转,凑过去出主意道:“自然是要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了,这两个外乡人,没根没底的,竟敢在我们曾记头上撒野,一定要他们好看!”
曾元化嗯了一声,点点头,道:“你说得在理,那要给他们怎么个好看法?”
曾子明嘿嘿一笑,一双三角眼满是狡诈,一转一动间还能看到满肚子的坏水儿,他朝曾元化附耳过去,窃窃低语了几声,见曾元化徐徐点头,他这才放开了声音,得意笑道:“想来他们这回被狠狠教训之后,自然不敢这样嚣张了,三堂叔您到时候再给他们三分颜色看看,那二百石新茶定然不在话下!”
曾元化挼了一把稀疏的山羊胡子,赞许地点头:“你也就脑瓜子尚可一用,此事可行。”
曾子明立刻谄笑起来,恭维道:“三堂叔出手,保准手到擒来,到时候东家老爷必然会大大嘉奖于您。”
曾元化被这一声捧的,面上的得色简直压不住,故作矜持地嗯了一声,道:“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三堂叔只管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
是夜,江宁正准备就寝,韩致远忽然皱起眉头,问道:“你闻到什么味道了吗?”
“什么?”
江宁仔细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极淡的烟火气息,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烧焦了,韩致远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一把推开窗往外看,市集方向传来隐约的呼喊声与敲锣声,上空红光隐现。
“起火了。”
待江宁与韩致远赶到市集时,火势已然将市南的几个铺子全部吞没了,包括余年粮铺及其周边的几个铺子,冲天的火势如一头失去控制的巨兽,张开大口啃噬着房屋,不时发出爆裂的声音。
有店主不甘心,冒着熊熊火势,将铜盆里打来的河水泼过去,然而车水杯薪,不过是徒劳罢了。
眼看着房屋在冲天火势中渐渐顷颓,几年心血一朝化为灰烬,有人坐在地上抱头哭泣起来,和着叹息声,一片惨败之象。
江宁盯着人群里,有几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一闪而过,尔后悄悄隐入夜色中,他皱起眉来,低声道:“曾记真是无法无天。”
第二日清早,江宁两人便一同敲开了牙行的大门,掌柜的睡眼惺忪地道:“二位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