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当日在外黄射出的那一箭,项羽的心就是一阵揪疼,幸好偏差了那么一点……
项羽垂着眼睛,视线在恶鬼面具上勾画着,不敢想象自家的昭昭三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收拢心思一点点揣摩蚩尤话中的意思,那些隐晦的提示和虞楚昭到底有何关联?
甘罗撩起帐门的时候愣了一下,他似乎看见半空中一道金色的太极图一闪,但是待得他定睛望去,却不再见任何踪迹。
“虞楚昭那小子和项羽是伴生?”甘罗心中一动,“难怪项羽这个太一之轮没半点神力,原来是叫虞楚昭这小子吸走了。”
甘罗边想着边上前将一个封口的小瓷瓶放在项羽面前的案几上,开口:“这个月的还魂散。”
项羽望了一眼小瓷瓶,似乎在心中给自己倒计时,深陷在眼眶中的眼睛在一片昏暗中闪过一道水光。
甘罗不忍看项羽那张瘦削憔悴却依旧强撑着强硬的面容,微微别开眼,轻声开口:“何必呢?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后头的话,甘罗未说出口——就算是九天之上的一众人决议不叫神州迈上原本的老路,但那位残存的控制的意识却是难以打破的,历史转弯不是那么容易的。
项羽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道:“就按昭昭留下的吩咐办……全军撤离函谷关东,和汉王鸿沟为界,议和。”
甘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这话不是和自己说的,而是对军帐外头的某人说的。
帅帐之外,星斗已升,虞子期和龙且二人不解的对视一眼,又看面色铁青的范增,最后还是应了项王的要求。
“大王!”军帐外头苍老的声音朗声开口。
军帐内,项羽长叹一声,粗糙的拇指和食指捏住高挺的鼻梁:“范老先生有何要说?”
甘罗望着疲惫的项羽,不忍告诉他,现在历史一步已经踏上了归途——范增请辞。
“大王执意要和汉王议和的话,就请容在下辞行了!”外头的声音字字带血泣泪:“大王这是生生将万里江山往敌人手中送啊!”
帐中,甘罗嘴唇开合一下:“你……莫要这样,现在楚军先机未失……”
项羽摩挲着掌心的恶鬼面具,最终沙哑着嗓音回:“那先生一路好走!”
外头传来一声沉重的跪地声,接着便是三个响头扣在地上。
甘罗震惊的回头望向帐门上投出的那道佝偻的身形上:“这……”
历史上范增乃是负气出走,又怎会叩首!?
项羽却未抬头:“老先生不必如此。你对项家的恩情我项羽一辈子铭记在心!若是来世,必当做牛做马为报!只是,这辈子,我项羽已经许了昭昭一世,江山可抛,负了老先生辅佐之情。”
军帐外一声长叹,帐帘上映出的那道身影最后起身,影子淡去。
项羽紧绷的唇线就像是一柄伤人伤己的利刃,黝黑的眼底一时间刻上了浓烈的渴望和深不见底的绝望,无人看见他眼角的泪光。
帅帐外,八千将士一众武将沉默的站在火光之中,视线的终点落在那未上灯火的帅帐上。如今,项王的意思他们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压抑的寂静中,范增蹒跚的步伐踏着地面上摇曳的火光,在春寒之中,一步一步劈开围聚的大军,向远方行去。
项羽的声音倏然扬起在夜风中:“送范先生!”
除了这句话,项羽别无他言。
他许不了范增江山万里,裂土分侯,许不了他日后的万世功名,因为他的生命也在踏上终点。
万军瞬间的沉默后,一片兵戈鳞甲碰撞声响起,数万人跪地:“送范先生!”
范增脚步一顿,夜风将他一部花白的胡子吹的蓬乱,最后他还是未回头。
漫无边际的荒原将他覆盖,直至夜色彻底吞没了他的佝偻的背影。
军师做到这个份上,有大军为他送别,也算是位极人臣了一回。
眼泪顺着范增沟壑遍布的脸皮落下来,流进了他那部雪白的胡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啊……对不起大家,太久没更新了……好吧,每次快完结的时候就得了拖延症……
☆、欲加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