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能在孙归燕眼里看见怨愤。
也是,孙归燕在明缘司埋头苦干十多年,还得苦苦哀求陈师兄才能留在这里。而她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姑娘,有沈玉姝、裴素琴这些前辈师姐帮忙,不仅顺利进了明缘司,还在短短几天内拿到长签,能跟真正的司缘人共事。
这种好事儿,总是会招人嫌弃的。
白琅想这想那,到断缘司的时候又是一脸有心事儿的样子。那两个召她来的司缘人见她满脸愁意,不由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不方便出去?我们再叫别人就好……”
白琅缓过神来,连忙道歉:“不是不是,我方便的,就是行李还没收拾。”
“储物袋给你,去打包了再来。我们还在等上面批文书,不急的。”
两个司缘人一男一女,跟白琅说话的是个男人。这男人极胖,连脸长什么样子都看不见,层层肥肉堆着,但是说话声音却特别好听。女人样貌平实,身材高大,头发盘起来,分毫不乱,看起来有点孤僻。
“谢谢前辈。”
白琅回到库房,敲了敲折流的隔间,却听他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折流听起来有点心虚,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琅回过头,看见钟离异跟他站在一起,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白琅震惊:“你们去哪儿了?怎么从外面回来?”
钟离异把东西放下,愉快地回答:“他那身伤不是好了很多吗?稍微掩饰下也能出门了。所以我们就去买了点万缘司特产,结缘绳啊、良缘铜钱啊、月老开过光的红线啊……这类的。”
你们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买这些骗人玩意儿的?
白琅把这个率先冒出来的问题扔去一边,问了个更关键的:“你们俩又没灵石在身上,不会是抢了人家地摊吧?”
“怎么可能!”钟离异对她的怀疑很不满,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万缘司的工作都是有月俸的,你去当值的时候有人送灵石过来,我和上人就作为家属代为收下了。”
“你们拿我的钱!还自称我家属???”白琅指着地上大包小包,气得手都在抖,“这可是我每天起早贪黑换来的血汗钱!人渣!!”
钟离异不太高兴了:“哎哎哎,怎么称呼长辈呢?”
折流咳嗽了一声,生硬地转移话题:“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白琅一生气就跺脚:“我不早点回来你们俩不是要翻天!”
钟离异向来跟着折流口风走,他一见折流转移话题也连忙开始追问白琅:“是司里有什么事吗?”
白琅一想到两个司缘人在等她,也没空跟他们俩生气了:“我马上跟司缘人一起去其他界办事儿,回来拿点日用品。”
她想了想,又问,“上人,我能把你带上吗?”
折流有点愕然:“什么?”
“我问过了,可以打包行李的。你那柄剑……”
“什么?”折流语气里那份愕然变成了微恼。
钟离异拍着胸脯,惊魂未定地小声说:“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说他是日用品……”
“哎呀,就是……”白琅没听见钟离异那句嘀咕,她不好意思地看着地板,“你……那上面不是,不是插着把剑吗?我觉得带个武器安全点……”
折流还什么都没答呢,旁边钟离异就笑得弯下了腰,他笑一会儿还要抬头看折流表情。明明折流没表情,他看完还是忍不住笑得弯下去,最后腰都直不起了。
他边笑边说:“哈哈哈哈,你脑子里都想的什么?平常界中,得道之人最多一两个,你把他带上,当然是什么都不用怕。哪里用得着你亲手拔剑?”
白琅看了看地上那些结缘绳和“开过光的红线”,声线毫无起伏:“我就想带剑,带上他,我害怕。”
是发自内心地害怕。
“不行。”折流冷冷答道。
白琅看他答得认真,有点不敢再提。想想也是,折流现在后有追兵,重伤未愈,有什么防身之器还是应该留给他,这样他就算死也死得有尊严点。
折流的脸瞬间黑了,白琅觉着他搞不好又在偷偷读她的想法,于是连忙收拾东西逃走。
走前折流递给她一面镜子,是从他们刚买回来的那堆东西里拿出来的,白琅有点不敢接。万一是什么“可以照见前世爱人的镜子”呢?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吧?”折流传声,没有把话说出来,“有事记得看镜子。”
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折流碎镜而出,压垮了她的梳洗架。
白琅现在想起这事儿还是气,她接过镜子扭头就走了。钟离异还在后面笑得直抽抽,折流倒是一直站着不动,目送她离开。
回到断缘司,文书已经批了下来,两个司缘人似乎正在讨论对策。他们看见白琅,招呼她一起前往劫缘大阵,通过劫缘大阵去风央界。
路上白琅也大致从两位前辈口中得知了事情概况。
这两个司缘人是老手,胖的叫余长溪,修符箓道,灵宝已成,相当于丹道的结丹期;那个孤僻女子叫巫络,修的丹道,刚结丹不久。和白琅一样来打下手的人还有三个,有点奇怪的是,三个都是年轻女子。
这次要断的缘虽然特殊,但是不难——明缘司查到风央界一个命数已尽的人,近期要通过有违天命的手段活过来,所以派了他们几人去蹲点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