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瞧得仔细,这个方婆子虽然看上去五大三粗,但做事麻利爽快,而且尽忠职守,没有一点乱七八糟的心思。
是个很值得用的人,在祖母院子里当个粗使婆子可惜了,如果能收为己用,那她以后办事要方便多了,结了婚的妇人终归要比青瑶、青芽这些小丫头好办事。
她得找个机会把她从祖母那儿要过来。
方婆子有些受宠若惊。
她是听说过这位四姑娘的大名的,特别不好相处的一个人,很多下人因为不小心冲撞过她都被她狠狠惩治过,不是放火烧了人家的头发就是把死老鼠扔进人家的被窝,府里的下人对她是又怕又厌。
可她刚刚居然对自己笑,而且说话柔声细语的,脑子也灵活,办事也爽快,一点都不像传闻中凶悍无礼的样子。
看来都是谣传啊!
“哦对了,祖母,可以吗?”秦宁之才想起还没有请示秦老太太,忙换上一张笑脸去问。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又穿得一袭红衣似火,看上去格外得鲜活动人。
秦老太太觉得自己都年轻了几岁。
她本不想让秦宁之一个小丫头插手这件事,此刻被她笑得浑身舒坦,心一软,便应道:“好,这外室能被揭发本就是你的功劳。”
秦宁之笑容更甜了,朝秦老太太福了福身,“谢谢祖母!”
秦老太太觉得她那个聪慧可人的小孙女又回来了!
事情暂时结束了,秦老太太让大家都各自回去,秦宁之说要过几日再审问那外室,也随着秦寅和方氏出了院子。
方氏很奇怪为什么要过几日再审问。
“现在问肯定问不出结果,过几日,晾一晾她,消耗她的耐心,击溃她的防线,才能问出想要问的东西。”秦寅替秦宁之回答道。
他是锦衣卫副指挥使,手底下审问过的人无数,深谙此道。
秦宁之点头表示赞同,“正如父亲所说。”
“宁之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方氏诧异,她觉得她这个女儿是真的不一样了,完完全全不一样,最近她做的这一桩桩事,每一桩都做得漂亮又完美,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来。
她甚至把一向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玉姐儿给“气”得卧病在床,连白芍都被发卖了出去,却没有一个人说她的不是,都在暗地里嘀咕是玉姐儿先动的歪心思。
那个总是让她操心让她担心受怕的女儿好像不见了。
秦宁之正愁如何回答,那边秦卯和元氏已经追上了前,拉着她千恩万谢,又哭又笑。
秦秀之也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四姐姐,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说着,竟然要跪下来。
秦宁之连忙拦住她,“你这是在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啊,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吗?”
秦秀之瞬间错愕。
一家人?
原来四姐姐把他们当做一家人吗?她不是一直都对秦府的人不屑一顾吗?认为他们全都要靠二房养活,觉得他们全都虚伪矫情假仁假义。
四姐姐这样高傲的一个人,居然会觉得他们是一家人?
秦卯和元氏也都不可思议。
就连秦寅和方氏都愣住了。
他们都以为秦宁之会有这一出不过是她骨子里打抱不平的性子作祟,哪怕今天受冤枉的是一只小猫小狗,她也会站出来主持正义。
她一向是这样的,在外面不知道惹了多少麻烦。
又或许,她只是想要出风头,在那日治疗秦佩之的病之后,她在府中常被人称赞,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可能是喜欢上了被人称赞的感觉,想要再次获得认同。
这些都可以理解,只要帮了他们,他们也不在乎秦宁之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可是现在,这个一直被秦府众人避之不及的小丫头,居然说……他们是一家人!
因为他们是一家人,所以她才会不计回报地帮他们。
秦卯和元氏反应过来后受宠若惊。
元氏甚至扑上去抓住她的手,又哭又笑道:“宁之,对不起,对不起……”
她在为她从前的狭隘和误解道歉。
虽然喜欢方氏,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看不惯秦宁之的。
秦宁之有些不自在。
她方才也是看秦秀之要跟她下跪才脱口而出了那句话。
她永远忘不了上一世秦秀之为她所做的那些事,她甚至为她丢掉了性命,她没有跪过她,怎么能反过来让她下跪?
“四姐姐,我们是一家人啊,我帮你,天经地义。”当时秦秀之就是这么对她说的。
我们是一家人,我帮你们,天经地义。
如今秦宁之也想这样告诉秦秀之。
她抽出自己被元氏握着手,反过来拍了拍她,“三婶娘,这没什么的,你们这几天一定没睡好吧,回去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跟祖母就好了。”
她三言两语,轻轻松松地就揭过了这个话题。
元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又谢了她几句,才和秦卯他们离开。
秦秀之忍不住回头望了秦宁之一眼,眸中有深深的困惑,也有一丝挥之不去的信赖。
秦宁之冲她粲然一笑,好像冬日湖面上照耀的第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