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还未置可否,我的话却把那刚给我把完脉的南明医官吓得不清,连连跪着磕头请罪:“草民真心归降大清,请摄政王明鉴!”
“草民?你不是弘光朝廷的医官吗?怎能不论贵贱,自称草民?”多尔衮如猫逮住鸟雀一般顺势戏谑起来,把这医官吓得面色煞白,连连大喊:“小人是冤枉啊!摄政王明察。”
“冤枉?”我突然仿若朱萤雪附体,想为历史上的民族英雄说句公道话:“冤枉的人多了去了!古往今来,英雄难做,小人好当。你身为弘光朝廷的官员,此刻戴着官帽,穿着官服,衣食俸禄一概不缺,你还说你是冤枉的,如果你是冤枉的、那岳飞、文天祥冤不冤枉?牢狱之中的那些对明朝忠心耿耿的人冤不冤枉?”
医官一言不发,吓得面如土色,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多尔衮嘴角含笑,高深莫测地看着我。我怕他突然冷不丁真冒出一句“该杀”,那我就平白又害了一条性命,仔细一想这明清改朝换代的事儿和我司马疏星何干,何况明末朝政腐败,我这个“公主”也沾不上什么风光,公道话虽然说了,却不必为此置气伤身,缓缓道:“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退下吧。”
那医官瞧了多尔衮一眼,见他微微点头示意,如释重负,一溜烟退得无影无踪。
多尔衮坐在我的床沿,目光沉静地看着我,凌厉的语气变得柔和,充满怜惜地捋了捋我的额发:“公主大人,气撒完了,还得好生休养。”
我默默地看着他,眼前人英气逼人,眉飞入鬓,亦兵亦儒,让我畏而爱之,如若不是之前舍身忘死为他挡箭,我真要怀疑自己对他的感情,是不是只是基于对这样一位历史人物的偏爱?奈何他真真切切地坐在我眼前,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冷不丁手上一暖,双手已被他拿捏住,掌心贴着掌心,传来一阵酥麻。
“箭伤之外还是有些寒热。”他道。
敢情是我多想了?我脸上不禁一阵燥热,顿时心跳加速,呼吸不畅,颇不自在地抽出双手,看他也不是,应他也不是,只得尴尬地缩进被窝,干脆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我心中挺瞧不上自己,无论如何,司马疏星也是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思想开明的现代女性,二十六七岁的年纪重新谈个恋爱再正常不过,怕是真的朱莹雪在世,即使比我年轻十几岁,恐怕都会比我大方得体,不会这般小家子体态。
我一边羞于见人,一边担心多尔衮正看我的好戏,不料被褥外却有叹气。
“国破家亡,任谁都无法接受。虽说明室衰微始于阉党,并非亡于大清,但是大争之世,各方势力蚕食鲸吞,时不我与,满清如果不鹿鼎中原,就形同坐以待毙……萤雪,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答应我,不要过于自责。我知道你一时不知如何面对我,不如你好生休养,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你的宫女惊心,我已经安排人厚葬了!难得你身边,有那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人!”
门吱呀一声开合,我知道他已经走远。
我着实意外他为我厚葬了惊心,听得他如此说,我的眼中已经泪光莹莹。
我掀开被子,有些无奈、有些生气又有些欢喜,即使与秦一鸣在一起时,也从未体会过如此莫名其妙的情绪,我把脸埋在枕头里,闷住呼吸,大喊道:“多尔衮,我该如何解释,我不是朱萤雪,是几百年后的司马疏星!不知道如何面对你,不是因为什么明朝清朝,而是谈恋爱的正常反应啊!”
当然,我的举止在侍女仆从眼里极其怪异,有误认为我想要窒息自杀的,也有误认我发了失心疯的,免不了又是一通人仰马翻。
一连几日,我都呆在兴宁宫休养生息,行事还算循规蹈矩,也总算让伺候我的侍女太监们省了回心。
第49章 又见多铎
我的伤势已经恢复地七七八八了,这一天风和日丽,我百无聊赖,在御花园里闲逛,身后侍女宦官寸步不离地跟着,怕我有个闪失。我知道是多尔衮的命令,却着实讨厌他们盯得这么紧。
前几日,多尔衮以定国大将军豫王令旨遍谕金陵,称清军平定东南,乃是“奉天伐罪,救民水火”,并张榜示谕臣民,严禁胡服辫发,更是在扬州立史可法祠,表彰史可法的忠节。无论他是笼络人心也好,装模作样也罢,我只当这举动,是认同了我那日所谓忠奸的一番说辞。我于是想着如何找机会为秦公子求情,一路皱着眉头,直到一片荷花池映入眼帘。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六月天气,正是荷花姹紫嫣红,怒放争艳的季节。
我的心情也明丽起来,上一次见荷花争艳竞俏,是在摄政王府,那日我不慎落水,幸而豫亲王多铎相救,否则,我早已经溺水而死了,还记得数月之后他又救过我一次。多铎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曾言之凿凿地发誓不会爱上他的兄长多尔衮,如今,我终究是食言了,也不知道我当日发的誓会不会应验。
我命令侍女太监们在原地等我,自己走近荷花池旁的凉亭,凭栏而坐,望着池面上的倒影,既陌生,又亲切,只觉得朱萤雪的容颜越发清新脱俗,就连我一个女子,都不禁艳羡起这样一副好容貌,索性如今这幅皮囊归了我,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水光潋滟,我又觉得自己成了恐怖片中的妖怪,借着朱萤雪的皮囊胡作非为,于是口念阿弥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