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微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沈易淮,搞不清自己的心情究竟是震惊还是愤怒。她本以为吕正芳当时没有纠缠她是因为良心发现了,没想到是他出面,替她摆平了这个麻烦。
吕正芳声音愉快地继续说道:“我跟你姑父很想当面谢谢你,但实在是抽不开身,正月没法儿上门给你拜年,你体谅一下,别怪罪。对了,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话说到一半,她吞了一口口水,又笑了:“我们给你表弟买的房子,首付的确付清了,让我们发愁的是,装修的钱又凑不起来了。你看……能不能再借两万块钱给我们周转一下?我们到时候一块儿还你。你放心,我不会再去找吕微的,也不会让她知道这件事。”
吕微惊呆了,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她的掌心一片冰凉,胃里一时翻江倒海,几欲作呕。
吕正芳没有等到回应,等不及连“喂”了几声。
吕微狠狠闭一下眼睛,冷言冷语地开口:“你敲诈人的手段能不能高明一点儿?我真是服了,你从我这儿要不到钱,居然把主意打到我朋友身上?你真不知道廉耻二字是什么意思吗?信不信我可以告你敲诈?”
吕正芳似乎呆住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吕微见状,忽然笑了起来,笑容带着恶狠狠的意味:“我警告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也不要再打电话给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否则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我说到做到。”
她想也不想地掐断电话。把手机重重丢回到中控台上,双臂抱胸,注意力投向窗外的萧瑟冬景,一语不发。
沈易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没有出声,只有扯得紧紧的下巴线条暴露出他的情绪。
吕凡叹了口气,想说点儿什么,最终还是忍了回去。
好不容易到了吕微住的地方,她仍然一句话不说,下了车以后,径自拉开后座车门,扶吕凡下车,带他上楼。
沈易淮把吕凡住院时用的衣物拿上来,也进了屋。
吕微对他视而不见,先扶吕凡去她卧室的床上躺着,然后回客厅倒了一杯开水放到床头柜上:“小凡,这个水必须等它凉了才可以喝,你要注意一下温度。你现在身体比较虚弱,这几天好好卧床休息。”
“我知道。”他安慰道,“姐,你别怪姐夫,也别跟他吵架,小姑这个人向来很难缠,姐夫会借钱给她,也是怕她找上你,让你不开心。”
“放心,我不会跟他吵架的。”
她关上房门出来,打算烧一点儿开水,路过卫生间,侧头一看,沈易淮正站在淋浴喷头下面,检查窗户的防盗窗是否结实。她倚着卫生间的门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努力想表现地心平气和一点,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讽刺意味。
“看来你对我住的贫民窟很感兴趣嘛。”
“没有。”
他走过来牵她的手,带她坐到客厅的椅子上。她挣扎了一下,他没有松手。
“吕微,你别生气,我可以解释你小姑的事情。”
“没什么可解释的,那天早上你大发善心送我这个伤号去咖啡馆,碰到我小姑跟我吵架,于是你发现了我这个人对长辈有多么苛刻。长辈有求于我,我却不愿意帮忙,你看不下去,慷慨地借了一大笔钱给她。你看,多简单,我全都知道,你不必解释。”
他皱眉:“不是这样的......”
她抽出自己的手:“没关系,说到底,是你帮了我的忙,让我不用再受她打扰,我应该谢谢你的。你工作也很忙,早点去公司吧。”
“这件事,我确实做得很不妥,我当时只是希望她不会再去找你,没考虑到其他,是我不对。”
她神情疲惫,有气无力地挥一下手,打断了他:“我这段时间很累,你还有工作,先去公司吧,我们改天再谈这件事,好吗?”
他当然只能先离开。
吕微搬出很早以前买的一张单人折叠床。吕凡以前偶尔会过来留宿,为了方便,她特地买来给他睡的,没想到今天能派上用场。
她打开折叠床,放在客厅靠门左侧的角落处,擦干净,找来被褥,草草铺完床以后,再去厨房淘米煮粥。
她回到客厅,始终心神不宁。吕正芳的那通电话无情地撕碎了她这段时间以来幸福生活的表象。她从来不认为吕正芳能重要到影响她的生活,然而她每一次的出现都会提醒她,她将永远无法摆脱跟这些所谓的亲人之间血缘关系上的牵绊。每每意识到这一点,她便有深深的无力感。
当然,她不可能再因为这个无法改变的事实逃避与人建立亲密关系了。她完全清楚沈易淮给钱是出于好意,不是为了讽刺她,只是她多年来小心呵护的一点儿自尊太过脆弱,他送给吕正芳的三万块钱轻易将它粉碎了。她只觉得无颜再面对他。
吕凡从卧室里走出来,担忧地看着她:“姐,你还好吧?”
她皱眉:“你出来干嘛,快回去躺着,我没事。”
“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也难受,偶尔走两步,当是放松了。”他端详她的脸色,试探着问,“小姑来c市找过你?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坐回到折叠床上:“九月份。她来找我,问我借三万块钱,说是用来付房子的首付,我没有借给她。我跟她说的话,大概被沈易淮听到了,于是他给了三万块钱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