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挑眉:“外头的地不种了?活儿不做了?”
“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本来挣的钱就不多,再让这个耽误,让那个耽误的,你是想叫咱们娘几个喝西北风去?”
陈大河被她这话刺得心头一痛。
李氏一看这夫妻俩又要争起来,忙劝陈大河:“你跟我抢这些事儿干什么,就跟你说得一样,活儿也不多,只洗衣做饭这几样,哪里还能累的到我?”
她看文哥儿已经开始打呵欠了,便催促他们一家人赶紧回去:“这天都晚了,我也不留你们了,赶紧回去,晚上冷,可别叫文哥儿和弟妹冻着。”
王氏客气道:“哪里又有这样娇弱呢。”
话虽如此,可王氏还是扶着肚子,赶紧起来了。她这肚子,已经有六个多月了,只是瞧着比人家七个多月的还要大,王氏不得不小心谨慎,连走路都比平常慢上许多。
一时,三房四个人都出了堂屋。
王氏一边牵着文哥儿的手,一手牵着慧娘,正满脸欢喜地同儿子说着话:“文哥儿乖啊,回头咱们多认几个字,过些日子等见了你外祖,让你外祖给你开蒙。”
文哥儿虽不懂开蒙是什么意思,但是听娘亲的语气似乎是很厉害的样子,便认真地应了。
“真听话!”王氏摸着文哥儿的脑袋,“文哥儿这聪明劲儿,简直跟外祖父一模一样,以后定也能跟你外祖父一般出人头地!可不能学那些泥腿子,一辈子都除了下地干活,就没别的用处了。”
“娘,什么是泥腿子啊?”
王氏心说陈家不都是泥腿子么,可想着还有个陈家人在后头,便将这事儿岔过去了。
娘儿俩说得兴致勃勃,竟完全将后头的陈大河给撇下了。
陈大河默默地跟在后头,也不出声,只静静地听着,可是心里实在不是个滋味儿。他不懂,明明王父中举于他们陈家而言也应该是一桩喜事。结果,他竟生不出一丝一毫嗯欢喜。
陈阿奶站在门口,看着儿子快要塌下去的肩膀,鼻子酸酸的,捂着脸:“冤孽啊。”
她好好的儿子啊,愣是变成了这样了。
王家庄的这桩热闹事儿一直热闹到了十月底,十一月初,王家搬去了县城。这样大的喜事,自然缺不了王氏。
她不仅自个儿去了,还带了文哥儿与慧娘一道。
陈大河作为王家的女婿,当日也跟着去了,只是回来的时候,却只有他一个回来,且脸色比去是更颓然了几分,看上去倒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一蹶不振。
陈阿奶急急忙忙地问他文哥儿他们哪儿去了,陈大河也只道他们留在了王家,别的什么也没有说。
陈阿奶更急了,直嚷嚷着要将孙子孙女接回来。后来还是陈有财将她拦住了。三儿子这状态分明不对,陈有财琢磨着,这必定又是王家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了,还趁着机会将他们娘三儿留了下来。
只是就跟王氏日日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一样,王家已经一飞冲天了,不是陈家能比的了。他们便是过去,也是要不回人的。
再者,陈有财也不像陈阿奶这样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文哥儿他们几个留在王家,他放心得很。
王氏这一住,便是将近一个月。一个月里头,陈家没有人过去接,王家也不曾将人送回来,好像压根儿忘了还有陈家这几个人似的。
王氏在县城里住的安逸,兼之如今在娘家,所相交的莫不是有钱有势的,渐渐的也有些沉溺其中了。
结交的贵夫人多了,总会遇到一些尴尬事儿,譬如,王氏每每被问起夫家是谁的时候。
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她与这些贵夫人。哪怕她生的不比他们差,哪怕她如今娘家也算是风光无限了,可终究在不该差的地方,差了人一截。与这些人相交的越深,王氏心头的刺也越大。
为了这个,王氏一连几日心情都不怎么好。期间文哥儿说了两次回家的事儿,都被王氏冷着脸给吓回去了。从此之后,文哥儿再不敢提回家的事了。
王母与陈氏看着,却没有当做一回事。在她们看来,陈家压根不算什么,以如今他们家的地位,哪怕离了陈家,女儿依旧能嫁的好。王母甚至已经悄悄打算起来了。
只是世上哪儿有不透风的墙呢。
与王家人不同,陈大河已经连着好几日萎靡不振了,饭也吃不下,就埋头坐着活儿,本来还空着的院子,如今已经堆满了竹篮竹筐了。
他知道自己没钱,跟王家没法儿比,唯一能挣些钱的,就只剩下这点手艺了。
他不中用,可是再不中用,他也不愿意看着一双儿女留在王家,吃着王家的饭,受着王家的恩惠。王家人看不起他,如今文哥儿和慧娘还有王氏住在王家,陈大河生怕儿女们也会被影响,连带着看不起他这个当爹的。
做了一天的活儿,眼瞧着院子里的竹子又没了,陈大河又提起柴刀,带上水壶,准备去山脚下砍些竹子回来,省的明儿没有东西做。
出了门走了一截路,还没到村口,陈大河忽然听到后头有人唤他,声音好像还有点熟悉,不知道在哪儿听过。
陈大河回过头,见到的却是一个叫他避之不及的人。陈大河赶紧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