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河连忙拦着妻子:“你别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阿年说有人偷了她的东西,那就是有人偷了她的东西了?万一她故意这样说怎么办,咱们岂不是平白被她溜了一场?”
陈有财横了她一眼:“你以为,阿年还能有这个脑子?”
王氏不满地闭了嘴。平日里说小傻子说得最多的便是她了,这话确实她反驳不了。
陈有财也懒得和儿媳妇争什么,他对着儿子是非打即骂,可到了儿媳妇这儿,实在懒得出手,怕被人笑话。
老实说,家里原来三个儿媳,陈有财却最看不上这个小儿媳。三儿子是个老实头,陈有财和陈阿奶本来都想着给他找个手脚利索,勤劳肯干的。结果呢,他偏偏看中了这个。糟心!王家的家境,认真说来还比不上他二弟陈有顺家呢。不嫌弃她们王家,反倒嫌弃起了陈家来了。
陈有财背着手出去后,两个儿子也在后头跟着。这会儿陈阿奶还在厨房里烧火,听到外头似乎有动静,抬头问李氏:“外头怎么了,好像有人出来了?”
李氏笑道:“应该是他们过去请二叔他们吧。”
“折腾个啥?”陈阿奶咕哝着。
李氏哭笑不得:“娘,这法子不还是您交代爹他们做的么,怎么这会儿又埋怨爹了?”
“我这不是怕他太冲动,伤了亲戚间的情分才出这主意的吗?”陈阿奶叹了一口气,“唉,你爹也是,为了这么些钱,非得闹得这么大动静,这回头要是被人知道了,不管是被谁偷的,被笑话的都是咱家。”
李氏却道:“可那钱被偷了,总得要找出来吧。”
“找什么?本来也不会花到你们头上,真不知道你们在意个什么劲儿。你说我是为了什么啊,为来为去,不还是为了这个家吗?”
李氏也不说话了,专心做菜。
陈有财也是个有成算的,先去了自个儿屋子,然后才依次是大房、二房,再是三房。
搜别的地儿的时候,王氏也没怎么上心,唯独在阿年屋子里多转悠了好几篇。正好如今萧绎不在,听说是去外头闲逛了。他不在,王氏便再没有掩饰自个儿的心思,摆明了怀疑阿年监守自盗。倘若不是那地太硬实在翻不起来,只怕王氏连地都想拿铲子翻一翻了。
陈有财也由着她,看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最后实在没处儿找了,王氏才歇下了动作,见众人都瞧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笑着道:“我这不是担心阿年没记性,把东西丢在屋子里哪处却不记得,以为被人偷了么?”
阿年闷闷地坐在床头,没有理会。她不理,就更没有人理王氏了。
“……我,我这不也是为了阿年好吗。倘若真像我说的那样,回头你们又要责怪阿年不懂事儿了。”
“我没记错。”阿年心情低落得很。
王氏挤出一点笑意来:“三婶也没说你记错了。”
陈有财看不下去,粗着声音问道:“搜好没有?搜好了就去你们那儿,谁贼喊捉贼还不一定呢。”
王氏正想顶嘴,却被陈大河扯了一下袖子。她也知道方才惹了爹不高兴,这会儿还是不要去得罪的好。不敢顶撞陈有财,王氏只好瞪了阿年一眼。
就是这个小傻子,叫她今儿又没了脸面。
二房的事儿萧绎半点不知。
他这会儿正在外头“游荡”。鉴于同阿年生了嫌弃,又被她弄得心寒入骨,萧绎一时半会还不想看到阿年那张倒霉脸。
可眼下才二月下旬,今年的天气不知怎么得回暖极慢,到现在还冷着。萧绎走到外头,渐渐感觉有些支撑不住了。
寒风刺骨,可不是说笑的。
刚想转身回去,忽得又想到阿年那双怀疑的眼睛,顿时又气上心头,咬牙朝前溜达。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卫河边。
萧绎知道,自己就是在这儿被阿年“捡”回去的。
只是他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要是皇室的人能早一点将他接回去便好了。有御医,他的失忆症也能早日好转。
他受够了阿年,也受够了陈家。他姓萧,大齐萧家的萧,注定是天皇贵胄,何必要在这小破地方受苦受罪?
萧绎带着一股莫名的,不为人知的期盼,在河边独自站了许久。直到最后被风吹的实在受不住,牙齿打颤,这才不得不转身准备回去。别处的风是干冷,河边的风,却是湿冷,寻常人实在受不住。
轻一脚重一脚地往前走着,才没多久,萧绎忽然踢到了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脚底下是个泥人。
手掌大小的泥人,却是青面獠牙,面无可憎,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要掉不掉,脸上的皮肤也裂了好几道口子,露出猩红的血肉,骇人得很。且那玩意儿也是上了色的,周身青黑,只是有许多地方的颜色已经淡了许多,想是被人把玩了许多次。
什么人这么丧心病狂?还有,这,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莫不是什么阴私之物?萧绎嫌恶地一脚踢开,提步便走。可猛然间,一个念头划过脑海,萧绎像是被击中一般,顿时停住身子。那声音憨憨的,回旋在脑海:
“泥人,好看的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