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一想到原先自己有可能造成的后果,他就感到一阵抑制不住的后怕。
那可不是一两句失职之类的话,就能交代过去的问题,真要说得严重一些,这满城百姓的性命,可都在他的一念之间。
“那就担起责任来。”季榆看了神情恍惚的县令一眼,话语间一点都没有给对方留情面。
幸好这个家伙还没有傻到,非要抱着自己书上的那一套,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的程度。
县令闻言蓦然回过神来,有些无措地抬头看向季榆:“我该怎么做?”
季榆:……
他边上有这么两个明显比要更擅长处理这些事情的人,怎么这人偏偏要问他?
下意识地扭过头,朝身侧的百里承看过去,季榆正要说话,却见对方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略微弯起的双眼中,带着些微的期许。
季榆那让官差上门询问的举动,着实是让百里承有些欣赏,他想要知道,对方在这种时候,是否还会有其他能够起到妙用的念头。
雏鸟终是会张开双翼飞翔的,而他所需要做的,只是为对方提供那一个机会罢了。
第85章 第四穿(十八)
领会到了百里承的意思, 季榆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颤了颤,面上浮现出些许迟疑的神色来。
虽说百里承从小就开始任由他随意c-h-a手府上的事情了,可在那些事情上, 他就是做错了什么决定, 也顶多是导致府上出现些亏损而已,像这种牵扯到许多人性命的事情, 他却从来没有接触过, 那种手中握着太多东西的感觉, 让他的心中克制不住地生出一丝胆怯来。
百里承每次做出一个决策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感受吗?
看着面前凝视着自己的人, 季榆的心倏地就安定了下来。
不管发生了什么, 这个人,总是会陪在他的身边的,不是吗?
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压下胸中还有些波澜的心绪,季榆转过头,看向依旧望着自己,等着自己的回答的县令,出声问道:“城里有哪里能容纳最多的人?”
若是真如对方刚才所说的那样, 这个城镇中, 已经有大半的人染上了疫病, 那么现在最为重要的, 就是将这些人给隔离开来了。
就是对医术一窍不通的人都明白,在发生了瘟疫的时候,这是最为首要的事情。
而原先用来安置病患的草堂, 在这种时候,显然就有些太过狭小了。他们不可能将半个城镇的人,都塞在那一间小小的宅院当中。
“城隍庙的边上有一个废弃的粮仓,”经季榆这么一提醒,县令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开口回答,“至少能安置几百人。”一旦开了个头,他的思绪也就顺畅了起来,“就在那地方的不远处就有一条河,取水也方便,我可以让人在周围搭灶,提供每日的饭食。”
季榆闻言略一点头,继而看了看边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间有些怔忡的曲长歌,询问道:“城中总共有多少大夫?”
想要同时照顾这么多人,肯定缺不了这些专门负责治病救人的大夫,他得知道还剩下多少能帮忙的人。
“不多,”曲长歌摇了摇头,“只有六个。”
这还是算上了今早刚倒下,病情不算严重的那个。
此处原就算不上什么太过繁华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有太多的医馆,就是这会儿在这里的那些郎中,还有不少,都是接到了消息之后,从其他地方赶过来的。
听到这个比预料当中还要小上许多的数字,季榆的眉头顿时一皱,转而看向一边的县令:“你能将附近村子里的郎中找一些过来吗?”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得是他们自愿。”
“顺便再看一看附近的村子里,有没有出现类似的病情。”想了想,季榆又加了一句。
通过比对各处的情况,他们说不定可以更容易地找出此次疫情的起因。
不管怎么说,找到了源头,总是会有些作用的。
听到季榆的话,曲长歌有些讶异地看了对方一眼,显然对其细致的思考感到有些意外。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认不出眼前的这个少年了。
在他的印象当中,季榆本该是个有些任性淘气,却又不失善良与细心的孩子,可对方此时表现出来的这份沉稳与缜密,却显然超出了他的认识。
该说不愧是百里承一手带出来的孩子吗?就连遇上事之后,表现得与平日里完全不同这一点,都像了个十成十。
见季榆有条不紊地罗列着接下来需要做的一些事情,曲长歌先前感到的那种古怪的违和感又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知道此时他不应该分心其他的事情,可在看到百里承望着季榆的双眼中,那掩饰不住的温柔与宠溺,他就控制不住地去怀疑对方对季榆的感情。
他又想起了那一天,百里承闯入他的医馆当中,气势汹汹地踹开他的房门的模样。
作为一个将季榆当做自己的孩子来看的人,百里承的确有生气的理由,可对方当时表现出来的那股敌意,却似乎并非源自于此。
曲长歌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百里承如今对待季榆的方式,与他和那两人初时的时候,并不相同。可倘若非要他说出究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他却又说不上来,只能将其归之于没来由的直觉。
“长歌?”少年的声音让曲长歌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疑惑地望着自己的人,有些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