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色入了薄暮,即将西沉的太阳以暖溶的光影把这世界都晕染成厚重的灿金,凤凤忽觉肩膀一沉。她惊了一跳,回首时瞧见了大太太。
大太太将手覆上了凤凤的肩,此刻正静静的看着她,眉眼含殇。
须臾迟钝,凤凤忙起身对大太太行礼。
却被大太太重新按落下来:“我知道,此刻你心里一定有着诸多疑问。”她颔首,口吻半柔半肃。
这是开诚布公、一针见血的字句,凤凤垂眸踌躇须臾,眉眼又抬:“是。”她供认不讳,即而就这么将自己那涓涓的心事一股脑的抛出,“奴才百思不得其解。从前我是因大太太深陷囹圄,故而身心皆不由我;后来是因老爷看上了我,故也难以遂了心意……”一顿声色,她蹙眉急急又道,“但时今我已经被老爷和大太太认作义女,却还不能和阿煜在一起,到底是因为什么?”这句诘问问出口的时候,凤凤的声音有点儿颤抖,呼应着她冷静的外表之下,那心绪的湍急奔流。
大太太眉目动容,她且听凤凤说话、且观凤凤这哀哭神色的时候,内心的感触有如洪浪难以平定。她这一整日并未小憩,而是坐在里间的榻上发呆,思量了这一整日后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该挑明的,如何能够瞒得住?造下的孽,如何能瞒一辈子?
“我不知道老爷有没有告诉瑾煜。”大太太叹了口气,在凤凤身边也坐下来,认真的看着凤凤,“但我必须得告诉你,告诉你一个万家惊天的大秘密。”
凤凤的心跳突忽繁密,心若擂鼓中,她莫名觉的不祥。
当真是不祥的,之后,在大太太突忽言及的字句中,凤凤有如被一把把利刃不住的割划、刺痛着自己的心凌迟着自己的身。
大太太颔首沉声说出真相,她道:“因为你是瑾煜的亲妹妹,是老爷和我的亲生女儿!”
这没有预兆的真相破空刺来,凤凤倏然就愣住!
“不。”她有如陷入梦魇,她下意识抬手扣住了太阳穴抱住了头,不住摇首、不住呢喃,“不会的……不会是这样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面对着眼前即将崩溃的凤凤,大太太忽然哽咽起来,但人显得愈发沉着镇定。她深深的又叹口气,不管顾凤凤此刻的行将崩溃,一字一句继续着此刻世上人间最决绝的话句。
她告诉凤凤,当初凤凤被老爷关起来准备鸩死,瑾煜为此身体亏空、缠绵病榻,眼看着就要殉了这情而去。但就在这时候,万府来了一位神秘的老人,那老人不叫任何人看到他的相貌,并且只见大少爷一个人。
奇迹般的,少爷与那位老郎中见过面后,精神忽而清爽起来,身子骨便奇迹般的很快恢复了!
当时大太太伴着老爷去看少爷,少爷说想要跟她说些私底下的贴己话。得着这个机变,少爷突然交给她一封信,说是那老郎中临走前的交代,此信能救凤凤的命。
直到大太太看了信后才猛地知道,那封信是凤凤父亲的亲笔所书,讲述了当年一段真相……凤凤,就是当年那个险些被投火的女孩儿,是老爷与大太太的亲生女儿!
“我的亲亲的宝贝的女儿啊!”无尽的动容就在这弹指间铺陈,大太太不能控制自己这心绪,一下子泪流如住。
她揽过凤凤,心酸泪合着心头的血一并泣下来,“我还以为我的女儿早就被投入火盆烧死了,却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她就在我面前……”
万千动容如流瀑,难绝也难说的尽!
大太太身蒙冤枉的被关了整整十八年!她是二十九岁的时候被关进去,直到熬过了这漫漫的年岁,四十七岁时才重见天日。
她大好的年华全部都葬送进了这万家的深宅大院里,命运对她何其不公!但当她看到自己的女儿、自己十八年前就已经死了却又没有死的女儿,这个此生唯一的女儿已然出落成亭亭少女,当这个女儿就这么神迹一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大太太她忽然觉的,她觉的自己这一辈子什么都值得了!真的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