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攸宁浑身僵硬不敢回头,目光死死逼视着那个多余的人影,好像这样就能让对方退缩一般。
多余的热水从杯缘溢了出来,他烫得一哆嗦,下意识松了手,杯子嘭地一声砸在地上。
“骆哥!”
他一下转过头去,同样高大的身影,同样黑色的西装制服,却是单位那个新来的实习生。
骆攸宁盯着他,许是他目光忒吓人,实习生被他盯着愣是倒退了几步:“骆哥?”
骆攸宁问他:“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实习生几乎贴着门站着了:“刚刚,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骆攸宁道:“你刚进来又没有看到什么人?”
“没有,”实习生看他神情不对,忙道,“骆哥你赶快去拿冷水冲下手抹点药吧,这里我来收拾。”
骆攸宁道了谢匆匆去了趟洗手间。好在热水尚没烧开,被烫过的地方也只是有些通红。
这般折腾之后直到坐回办公桌前,他才勉强收回了恍惚的神智,工作还得继续。其他企业的调查报告风险评估等着他做,更有零零碎碎的信用卡报备录入。
如是种种堆积下来,等他真正做完,秒针吧嗒吧嗒走着没完,转眼时间已跃零点。其他一起加班的同事不知不觉走得差不多了,日光灯一盏接着一盏的熄灭,最终只剩两盏并排亮在头顶。周遭尽皆沉溺于混沌的昏暗,人如身处孤岛。
电脑关机,档案归位。骆攸宁揉了揉酸胀的眼,顺带伸了个懒腰。他是准备下班,抬头却意外瞅见他前面两个座位上还坐着个人。
隔着办公屏风,那人的模样只能看个隐约,像是傍晚那个主动留下来加班的实习生。
电脑屏幕仍亮着,表格里的数字细小密麻如排列整齐的黑蚁。
“你怎么到这个点还不回去,”骆攸宁以为他还在做事,便起身走去问他:“谁又把事情丢给你做了?”
那实习生坐得笔直,头微微歪着,一动不动看起来似睡着了。
“喂,醒醒。”骆攸宁伸手去拍他的肩,然而触手间竟摸到一层细碎粉末。
他收手一看,指头上覆了一层褐色粉末,双指一搓簌簌而落,留下那深红s-hi迹,斑斑点点如同刚捻死了只饱食的蚊子。
腐臭的气息便是在这时浮溢上鼻间。
骆攸宁蜷了蜷手指,掌心s-hi漉尽是冷汗,他瞪着面前这个人.直到这时他觉察出不对:这个身影远比那个实习生高大太多。
黑色西装制服、外翻的领口上还搀着浊黄与血污……这是那个……是那个男人!
空调开了一天,呼吸尽是y-in凉气息,外加满室横陈的桌子,森白灯光洒落一角,在这深深午夜,空阔的办公竟变得如同太平间一般。
骆攸宁恐惧万分,幸而理智尚存。他反应极快,后退两步,转身撒腿就跑。
然而刚跑到门边,他迈出的腿陡然僵住了——
那个人不知何时堵在门口。
它背对着他,西装制服如同干硬的裹尸布,将它一层层缠得严严实实。唯有裸露在外的那一段脖颈,灰白得如同糙硬的石雕人像。
头顶最后两盏灯呲呲闪烁了几下,旋即徐徐暗了下来。
腐臭的气息越离越近……越离越近,到最后几乎堵满了他的鼻腔。
一双僵硬的手游走上了他的脖颈间。五指缩拢,糙掌内蜷,缓缓收紧。
骆攸宁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他抬手按在脖颈间拼命想挣开那双,然而触碰到的只有挥之不去的y-in冷。
眼前也渐渐飘起了黑白斑影,仿佛被强行摁到了一台闪烁雪花屏的电视机前。喉骨疼得他几欲昏厥,好像要生生被掐断般。事实上他也确实听到了骨骼喀拉拉的声响,像是来自自己的脖颈间……又似来自对方的身体间。
隔着一堵玻璃墙,廊灯透了进来。
深一层浅一层,灰黯斑驳的光影便似墓地里刚刚垒实的坟冢。
最后濒临窒息的那一刻,骆攸宁想,他大概逃不过了。
尽管有那一日共同打架看片吃饭睡觉的经历,可那之后的乔荆还是那般不冷不热。
见面了也是略一点头便匆匆擦肩而过。
他像一块雕琢完美的玉石,空有j-i,ng致的外表,内里仍是石头,捂不透闷不热。
可虞秉文不在乎,遇着了就是阿乔长阿乔短的,喊个没停。
遇上下课问起作业他是比以前积极了。上体育课明明不在同排硬要凑上一组;中午放学午休时刻更要拖着乔荆一起去吃饭;至于下午放学更没放过人家,扣了乔荆的自行车,怎么都要一起走上一段路。
他左手拽着骆攸宁,右臂也要去与乔荆勾肩搭背。
对此骆攸宁委实不解,也曾偷偷问过:“你怎么那么喜欢缠着乔荆?”
“我觉得他跟你很像。”虞秉文的理由一向很歪,“你对其他人也这么不冷不热的。”
骆攸宁酸他:“你弄两个不冷不热的在身边,有意思么。”
虞秉文笑嘻嘻不以为意:“朋友嘛,多一个总是好的。”
骆攸宁懒得再细问他。
过了片刻,他才听清虞秉文补上的一句,“而且,他能对你好。”
他转过头去看虞秉文的,日暮余晖映着虞秉文渐褪稚气的俊容,他的嘴角难得没了那抹惯常吊儿郎当的笑弧。他只是一瞬不瞬盯着骆攸宁:“我只想要一个对你也好的朋友。”
骆攸宁看着这样的虞秉文,突然有点难过:“没必要。”
虞秉文性子开朗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