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曜看着那破布上歪歪扭扭的“拾万钱”三个字,不由得有点默然。他嘴角动了动:“阎王会收?”
雁回眼睛也不眨的骗人:“会。”
天曜没接。
雁回等得恼了:“白给还不要。不给了。”
可待得雁回要将破布收回来时,天曜一伸手,动作比雁回更快的将那块破布扯了过来。他声色如常:“点火。”
雁回一边瞥嘴嫌弃他:“矫情。”一边打了个响指,烧了一簇火,将那破布给烧了。
天曜盯着那团火焰,直到火焰快要烧到他的手指,他才一松手,放任破布在落下的过程当中彻底被火焰烧为灰烬:“跟我走吧。”
天曜的话随着灰烬一同落地。
雁回听了这四个字,微微一愣:“去哪儿?”
“去你昨天答应我,以后会陪我去的地方。”
于是雁回又愣了:“我昨天答应你去什么……地方……了……”
说出这话的同时,雁回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自己豪气干天的拿着酒坛撞了天曜的酒坛一下,然后大吼:“好!你放心,今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即便走边大江南北,我也定陪你寻回你所有遗失之物!”
等等等等……
雁回头痛的捏了捏眉心,她是发了什么疯,昨晚竟然会说这种话的。
“……我挚爱之人,拔我龙鳞,剜我龙心,斩我龙角,抽我龙筋,拆我龙骨,禁我魂魄,将我肢解于大江南北,施大封印阵法,欲囚我永生永世……”
天曜的声音在脑中浮现。雁回怔怔的将天曜盯着。
天曜也不着急,也只淡淡的将雁回盯着:“想起来了?”
雁回甩了甩头:“有点乱……”
天曜跪坐于萧老太坟前,目光微垂,落在地上:“你若是不记得,我不介意再说一遍,左右,昨夜你也给自己下了血誓,跑是跑不掉了。”
雁回完全惊呆了。
她干了什么?
给自己下血誓?那种违背誓言就会遭到针扎之苦的咒言?她为什么!
雁回翻过自己手腕一看,那处果然有一个腥红的点。颜色看起来万分的娇艳欲滴。
奶奶个熊,她不是喝醉酒就坑自己的人啊,昨晚真是喝大发了……
雁回这边还在为自己所做之事惊愕不已,天曜便道:“二十年前,广寒门素影真人肢解了我。”
天曜一句话,霎时将雁回那正在为自己行为懊悔不已的心抓了过去,她瞪着眼睛看天曜:“什么,当真是素影真人害了你?她是你挚爱之人?她肢解了你?”
相对于雁回的着急,天曜只是轻描淡写的扫了她一眼:“昨日我说时,怎未曾见你惊讶成这样。”
“昨天喝醉了能听得懂什么!”雁回一盘腿在天曜身边坐下,“来,你再仔细和我说一遍,前因后果,素影真人为何要那样杀你?”
天曜默了一瞬:“为了我身上龙鳞。”天曜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世间传闻,龙乃万物不伤之体,以龙之龙鳞,制成铠甲,可使万物不伤。连时间也伤害不了穿上龙鳞铠甲的人。”
“什么意思?”
天曜漆黑的眼瞳落在雁回身上,深邃得让雁回有几分失神:“意思是,凡人穿上了龙鳞铠甲,便会长生不老。”
雁回一愣,一瞬间恍似有点了悟了,长生不老,对于凡人来说有着多么致命的诱惑。
身怀异宝,力量再是强大,活着也危险啊。
“二十余年前,素影爱慕一凡人至深,然而凡人却即将寿尽,素影听闻龙鳞铠甲之效,便意图取之。然则当年,我修行已有千年,于飞升不过一步之遥,素影心知硬抢不过,便巧化迷途修仙之人,假装重伤,骗我信任,令我救她。”
雁回听到此处,实在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要不是见色起意,你会那么好心救她?”
天曜盯着雁回:“还想听?”
“……你继续。”
“彼时我并不知晓她的真正目的,我救了她,也爱慕于她,我放弃飞升的机遇,甚至愿意为她抛弃妖怪的身份。我不听友人劝阻,执意与她携手白头。”天曜微微勾了勾唇角,满脸嘲讽:“然而在我与她约定,前去迎娶她的日子里,却在广寒门,邀你辰星山的清广真人,施大法阵,困住了我。”
“便是在那满月之夜,于广寒山巅,邀月术下,素影生取我浑身龙鳞。”
天曜这话说得慢且没有起伏,直听得雁回唇齿生寒。
生取……浑身龙鳞。
那得有多痛……
“素影害怕我若身死,龙鳞铠甲便失去了护人长生不死的力量,于是她便没有杀我。然而她却又怕我报复,扰她以后不得安宁。于是素影便亲自操刀,剜我心,斩我角,抽我筋,拆我骨,最后封印我魂魄。将我肢解于大江南北。借五行之力实施封印。以图我永世不能翻身。”
雁回只觉浑身冰凉。仙门对妖痛恨是真,但却没有几人会以如此残忍的手段行杀人之事。
想到几个月前还在辰星山见过素影真人,雁回当时只觉得那是个冷面美人,并没想到,她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狠下心来,竟有如此让人胆颤的狠辣手段。
雁回望着天曜,经历过这样的事还能活着出来,他也是不简单……
雁回对天曜说话的声音忽然有点怯怯的:“那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天曜目光落在雁回身上:“因为你。”
雁回大惊:“关我什么事!二十年前我才刚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