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玉甚至不知道他受了伤——
那日在书店外,他看着迟玉快步离去,心头突然变得空茫一片。迟玉没有回头,走得干净利落,就像那日他离开茶室时一样。
他定在原地,想追,却一步也迈不动,唯有目光追随而去,却被堪堪折在转角处。
他不知道迟玉和柯劲去了哪里,回神后茫然失措地在盛熙穿梭,想要找到迟玉的身影。
然而当迟玉再次进入他的视野时,双手竟然捧着一束鲜红的玫瑰。
他脑子嗡一声响,喉咙发苦发紧,寒意在四肢百骸里倒窜,引得视线也扭曲起来。
可是迟玉的表情却是清晰而生动的。
迟玉在笑。
对柯劲笑。
他低低地喊了声“迟玉”,迟玉并未听见,脚步没有停下,与柯劲一道,渐行渐远。
他就是在这天晚上出了车祸——坐在驾驶座,神识却根本没带在身上,在岔路口因为反应不及,与一辆小型货车相撞,手臂骨折,头也出现脑震荡症状,浑身上下多处擦伤。所幸座驾性能极好,当时车速也不快,最关键的是遇上的只是一辆小型货车,所以保住了一条命。
这一切,迟玉都不知道。
因为他不想让迟玉看到自己这副残废颓唐的模样。
刚一醒来,他跟叶锋临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帮我安排一下,这事千万别让迟玉知道。
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日子最是难熬,身体上的疼痛和亲人的长吁短叹倒在其次,最难以承受的是压在心里的想念与不甘。同一天时间里,迟玉给了他两个背影,一是决然离开,而是手捧鲜花,与柯劲一同离开。他时常梦到那个画面,玫瑰在梦里成了血海,浪涛迎头打来,将他拖进旋涡之中。
他在窒息的感觉中醒来,天未亮,病号服已被冷汗浸透。
筋骨的伤好得慢,无需输液后他便办了出院手续,将公司的事交给手下打理,搬去当初关了迟玉三天的别墅静养。
王轲时常被叫来当司机,载他去盛熙广场看迟玉。
还是甜品店的老位置,看迟玉在书店忙碌的心情却与过去不大相似了。
柯劲还是经常来,一来就去饮品消费专区待很久。他在楼上看着,如坐针毡。迟玉待柯劲的态度不错,唇角总是挂着笑容。他想起去年也是夏末,自己将迟玉当成了文筠,不顾一切地追逐,那时迟玉几乎不笑,就算笑了,也笑得十分勉强。他花了很多工夫,终于让迟玉开怀,但时隔一年,那温柔而包容的笑已经不再属于他。
车停在红绿灯处,王轲道:“荀先生,快到了。”
荀慕生点头,“嗯,停在老位置。”
柯劲的工作室占据着写字楼里最好的楼层与位置,露台上视野开阔,落日时分吹风看夕阳,格外有风情。
迟玉却没有心思欣赏风景,天边的金红光辉勾勒着他的轮廓,他的眉目逆着光,显得无比深邃。
而目光,却是安静而沉敛的。
“对不起。”他认真地看着柯劲,未接对方递上来的j-i,ng致小锦囊,声音不大,却字字坚定,“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柯劲双目圆睁,告白被当场拒绝令从未经受过失败的小少爷血气翻涌,“哥,你为什么不能跟我在一起?”
迟玉抿了抿唇,眉间微皱起来。
他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唯一庆幸的是kime喝醉后提过一嘴,他虽然不愿意相信,却有了心理准备。
柯劲的神情渐渐冷了下来,“是因为荀慕生吗?”
迟玉瞳孔一紧,下意识就要否认。
“上次我问你,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你说你们只是认识而已。”柯劲说:“哥,你是骗我的吧?”
迟玉摇头,心脏一震,万般情绪堵在胸口。
“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吗?你上次受伤住院,他来看过你吗?没有!你离开仲灿传媒,重新找工作,他出现过吗?帮助过你吗?”柯劲越说越激动,“他没有!就算你们以前有什么,也已经结束了!”
迟玉没想到柯劲会突然提起荀慕生。这个名字就像狂风骤雨,一旦袭来,他的心海就再也没法风平浪静。
“够了。”他低声道:“别提他。”
“为什么不提?”柯劲说:“哥,你不让我提他,是因为心里还有他吗?”
迟玉垂眸,喃喃自语:“真的别说了。”
“开始新生活不好吗?”柯劲突然抓住他的双肩,用力晃了晃,“哥,你看着我,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不好吗?你们已经分开了,你别老是放不下他好吗?”
片刻,迟玉抬起头,目光突然变得凌厉,将柯劲的手掰开,后退一步,眼中是柯劲未见过的冷意——属于一名狙击手的冷意。
“我不能答应你,不会和你在一起,和我是不是心里还有荀慕生没有关系。”他掷地有声地说。
柯劲被他的气势慑住,怔怔地看着他:“那和什么有关系!”
“和‘我心里有没有你’有关系。”迟玉轻声叹息,“抱歉,我心里没有你。”
柯劲说不出话。
“有人教过我一件事——在心里没有一个人的时候,不能拖泥带水,辜负对方的心意。”迟玉语气缓和了几分,“柯劲,抱歉,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推开工作室的门,迟玉向电梯走去,步子越来越快,眼中的冷意渐渐化去。
伤害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终是心有不舍。
他收紧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