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玉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
“甜品店隔着玻璃,角度也不好,如果你去了饮品消费区,我就看不到你了。”荀慕生几近破釜沉舟,连同声音也颤抖起来:“我可以去书店看看你吗?”
夜色浓重,夏末秋初,已经没了蝉鸣。一分一秒被拉长,短短的几秒钟,对两人来说都像走过了一轮四季。
“来书店的都是顾客。”迟玉说:“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店员,没有资格赶走人。”
路灯下,两人的身影皆被拉长。
几日后,迟玉上中班,刚到书店,就见站在畅销展台旁的荀慕生。
荀慕生正对大门,左手支着一本厚重的书,目光却根本没在书页上,一会儿左右看看,一会儿朝大门口张望。
书店有两个门,一是迎客的大门,二是专供员工进出的工作门。迟玉平时几乎都走大门,今日却走了工作门,未直接与荀慕生撞上。
那夜回到家中,他失眠到半夜,想了许多,思绪纷繁复杂,越想越茫然。
得不出任何能说服自己的结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默许荀慕生的接近,不知是给自己还是给对方的救赎。
“那个客人在那里站好半天了。”同事道:“真稀奇。”
迟玉道:“站着看书的人你还见得少了?”
“他不一样啊。”同事说:“他那模样一看就不是‘蹭书’的,真要蹭啊,也该买杯咖啡去消费区里蹭。”
迟玉换好工作装,向畅销展台走去。
荀慕生哪里是来“蹭书”的,分明是知道他负责畅销展台,才站在那里等他。
走得近了,他才看到荀慕生的左手在轻轻发抖。
书太重,左手的伤未好利索,右手又不能帮衬着,拿得久了,自然承受不住。
“来了。”迟玉收拾好心情,并未露出惊讶的神情,挂在唇边的笑容甚至还带着几许轻松意味。
倒是荀慕生紧张起来,书从手中跌落,“噗”一声砸在地上。
书角给撞塌了。
荀慕生弯腰捡起来,看了看那书角,有些尴尬,“这书我一会儿买。”
“拆开了的都是样书,本来就是给客人翻阅的。”迟玉见荀慕生的左手还在抖,心里微微一酸——他之前也受过类似的伤,那使不上力,什么东西拿久了都会发抖的滋味太熟悉了。
荀慕生拿着书,想了想,“那我买一本没拆开的。”
“你喜欢看这类书?”迟玉问。
店里有6个畅销展台,最外面这个放的是面向中学生的青春和漫画。荀慕生只想找个视线最好的位置,随手一拿一翻,心思不在书上,根本没注意到那是一本封面画着娇俏公主的奇幻宫廷故事。
经迟玉一提醒,荀慕生脸色当即就白了,忙不迭地将书放回去,“我,我拿错了……”
这谎撒得离谱,迟玉心头一松,没忍住笑了起来。
荀慕生愣了愣,想解释,又觉得其实不用解释了。
“这边来。”迟玉往另一边畅销展台指了指,唇角的笑意未消,“你挡着他们看书了。”
荀慕生一看,自己站的展台另一侧挤了七八个小孩,全都捧着书坐在地上,见他看过来,个个拿书挡住脸。
这才发现,是自己抢了这帮小孩儿的位置。
迟玉低声说:“你是大人,他们不敢往你那边坐,只好全部挤在一起。”
荀慕生话不过脑:“你笑话我啊?”
说完,两人都是一怔。
荀慕生想补救,“我开个玩笑。”
迟玉没接这茬,“我手刚好那会儿,重物拿久了就酸胀。你左手也将好未好,还是不要捧着看了,那边有沙发和茶几,人少清静,唯一的缺点是要花钱。”
荀慕生随便拿起两本书,“那我过去坐坐。”
“嗯。”迟玉理了理围裙,“我有些书要上。”
所以就不来陪你了。
荀慕生会意,但走出几步又转身,“迟……”
这里没人知道迟玉的本名,荀慕生又不愿喊另一个名字,踟蹰片刻,眉间皱起。
迟玉觊着他的神情,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文筠”这个名字,就像一枚时不时杀来的冷箭,逼得两个人都不好受。
“你会做咖啡吗?”荀慕生将名字换成了“你”,目光灼灼地看着迟玉。
迟玉摇头,“我们这里分工明确,咖啡师是咖啡师,图书专员是图书专员。”
说着提了提胸前的挂牌,“我是图书专员。”
“这样啊。”荀慕生眼中滑过一缕失落,很快又周到地一笑,“那我过去了,能等你下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