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四周谈笑宴语不绝于耳,氛围热络而旖旎。
李祁景眼瞳微敛,慢慢放下手中的酒盏,目光落向台上。
四下如昼的灯火骤然灭了,犹如暗夜骤临,激起四座一片哗然。席间突然乱了,不待动作,一声巨大的声响忽地传来。
咚——
板鼓隐现,奏声忽起,震撼人心。
一抹幽蓝自台中升起,一瞬即隐。刹那间无数月白的宫灯绵延开来,仿若天上辰星坠落凡尘。
巨鼓中央,淡白的身影茕茕孑立,似月下冰雪所化,纤尘不染的纯净,与隐隐星光相映成趣。
长纱水袖轻挽,如云似舞漫然舒卷,银亮的长剑毕现,轻折皓月银辉。
李复瑾赫然一怔。
一如当年的那一幕——
素衣长剑,惊若翩鸿;双栖雪鹭,轻云独步。
三尺银剑仿若汲了日月光华,素白云衣如雾丝披雪,尤若优昙盛放。轻纱曳坠,鼓音连绵,飞袂轻拂云雨,极致得精妙,亦极尽了从容。
一鼓舞起,群鼓相和。四下数十人相环,同与台中交相呼应。两道黑衣身影漫现,似虚影交错相叠,殿舞冷袖,乐声急转,娇躯翩旋。柔婉的身韵沿着鼓奏盘延行走,时如急雨,时如青溪,时如临风,时如远岫,更若坠进虚梦,醉得无法自抑。
三道凌厉的剑光错叠,似是活了,交织错倚成一。光影如雾,辉映于她身侧,恍如江海凝清光。片碎光影斑驳摇跃,零落如星,带着某种奇异的飘渺。
骤然一声奏鸣,乐声止息,灯火倏暗,幽蓝的光如星陨落,仅余一名白衣舞女静身屹立。四周蓦地死一般的寂静,似乎所有的声色都被抽离了,天地间仿佛唯有她一人,轻纱掩面,长剑胜雪,傲如清仙临尘。
四下一片寂寂,良久,泛起一片惊叹之音。
夜风微拂,雪梅轻曳,挑得素纱轻轻飘起,绝色容颜若隐若现。
手中执起的酒盏本是要饮的,不知为何,又慢慢放下了。静了少顷,李复瑾倏地站起身——
本该位临上座的帝王竟忽地走下宴席,径直向往殿台之上行去。四周忽然静了下来,逐渐有人起身而跪,浪潮般渐渐匍匐一地。
一片错愕的视线下,他渐渐走上台,站定在她面前。
“你……”
台下的李祁景略微讶异。
深如黯潭的眼眸隐着无数汹涌复杂的情愫,踌躇了片刻,女子慢慢抬起眸。
青丝轻飘,拂面的纱巾徐徐落了,现出一张绮丽绝美的容颜。
李复瑾几乎惊住了,语滞半晌,那个日夜思寐、辗转数年的名字脱口而出。
“素……素!”
第73章故旧
淇玥听闻了宫宴上的变动,国宴业已结束。静听完碧儿一字一句的叙述,她错愕了许久,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碧儿的头埋得很低,连声音都是抖的,“娘娘恕罪!是奴婢的错,未能替娘娘看清那舞姬的容颜,只是陛下已下令将那舞姬送去临华殿,现下想来已经到了。”
握梳的手紧紧扣着,淇玥勉强一笑,“怎么可能……陛下一向不好女色,怎会被一介舞姬所蛊惑?”
“如今宫中已经传开了,当时左相大人也在,娘娘一问便知。”
羊脂玉梳猝然落了,碎片散了一地。淇玥的颜色变了,娆媚的眼波猝然凌厉,心下骤起怒意。
……
一向淡色寡欲的帝王公然临幸一名舞姬,着实令人惊讶。然而倘若对方是位倾城绝代的丽人,却又教人无端心生契合之感。
盛宴压尾那一阙斩雀舞,刚似利剑,柔若轻舞,可谓绝代倾世。不过数个时辰,整座云州已然轰动。人口皆传绝世斩雀重现世间,献艺的舞姬白芷甚乃大燕定国公主重生,化为凡仙复临尘世。
李祁景方一踏进府门,等候良久的岳忠立即上前,“王爷,怎么样?”
“成了。”李祁景的面上携着浓重的疲倦,吐息之间酒气微醺。
花费数年的筹谋,自这一刻总算看到了些许结果,即便是岳忠,也不禁松了口气。虽一直留在府中待客,但于宴上的传闻他多少也略有耳闻,忍不住问:“那白姑娘……”
“她表现得很好。”说不透心里是种怎样的情绪,李祁景淡淡道。
不仅很好,也是最好的一次。连他都未曾想到,一向清心少欲的皇兄都会被其吸引,着实令他也颇觉意外。
感觉到主人略有异样的情绪,岳忠又道:“王爷在担心白姑娘?”
他抿了抿唇不曾回答,似乎默认了他这般说法。静了很久,终于一叹,“罢了。”
顿了顿,仰头望向缈淡的星月,声音很低,“左右她平安入了宫,未来怎般,就看她自己的机缘造化了。”
·
“姑娘。”
耳侧传来一声轻唤,慕容素抬起头。
铜镜中映出一张素丽姣好的颜容。黛眉弯柳,妆靥似雪。层叠繁绕舞衣已经换下,转着了一身浅青宫装。这一身相较先前的浓妆乍见颇显寡淡,但清衣素发,却是艳颜无法比拟的清寂。
慕容素怔了怔,镜中的人影云鬓花颜,婉约清丽,一如她尚为公主时的妆容。彼时大燕还在,父皇还在,莫钰如笑还……
“这妆容,姑娘可还满意?”
婢女琉画巧声问询,她双睫一颤,一瞬恍回思绪。
“很好。”
殿外忽然一阵步声传来,一室的宫人婢女乖觉地跪拜,无声退了下去。慕容素了然起身,还未及下拜,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