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清香,如今凑近了细细一闻,这酒香却又没有方才那般浓烈了。这香味淡淡的,有些像薄荷的清香,却又不是。
她试着轻轻呷了一口,顿时眯住了眼,这酒也太好喝了吧。甫一入口,酒香四溢,她感觉舌尖一阵清凉,然后就是酒的甘冽,她忙又喝了口,这次感觉与方才有些不同,她感觉口腔内一阵阵芳香,整个人也飘飘呼呼的,好像泛舟于一片汪洋大海,四周一片沉寂,唯有茫茫的大海,和海上缭缭的雾气,让人晃晃乎不知所然。
“这酒可真好喝。”
她一口饮尽,由衷地夸赞。
对面的女子闻言轻轻一笑,随即也喝了一口酒。
李倾城看着她似乎很高兴,她又给自己满满地斟了一杯。
“酒虽好,只是这名字有些伤情。忘川忘川,相爱容易相守难,回首相忘爱已成川。这世间最伤人的怕也只是这情字了吧。”
李倾城慢悠悠地转动着酒杯,看着杯中几近透明的酒,突然变得有些伤感。感情这东西真的很伤人,她在现代时也曾有过轰轰烈烈,只是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终究抵不过时间的打磨,当所有的激情褪去,剩下的可能也只有相看两厌了吧。
酒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笑道:“看姑娘年纪不大,却能有如此见解,实在难得,只是姑娘可知这黄泉路的尽头为何要有这忘川河?”
“难道不是为了让人忘却前尘往事?洗尽铅华?”
她疑惑地看了对面的女子一眼,不假思索地回道。
谁料那女子只轻笑不语,淡淡地看着她,那双绿宝石般的眼睛流光溢彩,很是美丽。
“姑娘所言极是,不过在我看来,这忘川大抵是为了给人们一个希望。”
她简简单单地说了这么一句,李倾城却瞬间明白了,忘川,是连接人间和地狱的一片无边无际的河水,也许在河的对岸,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真的是一个重生的希望,世人皆认为人一旦渡了忘川,便真的回首无忘,却不想,往前走,有可能就是新的开始,新的人生。这酒娘的见解倒是新奇。不过却比传统的看法要积极多了。
“我叫胡心玉,姑娘你呢。”
女子见她一脸了然的神情,高兴地笑了笑,忙放下酒杯朝李倾城介绍道。
“我叫李倾城。”
她笑着回道。
“李倾城,我记得汉人曾有诗写道: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这名字倒和你挺相配的。”
胡心玉撑着脑袋,细细地琢磨着李倾城的名字,慢悠悠地说道。
“姑娘过奖了”
李倾城说话间已喝了好几杯,此刻感觉头有些晕乎乎的,这酒一壶未到,她却有些醉了,脸上两圈红晕浮现,看来这酒后劲挺大。她感觉浑身有些燥热,脑袋也有些沉重。她赶紧趴在窗户边上,任这冰冷的风自脸颊吹过。脑袋顿时清醒了许多。
胡心玉看着她满脸红扑扑的样子,笑得弯下了腰。
“忘了跟你说,这酒后劲很大,须得慢慢地品尝,若是像你这么一杯一杯地喝,是很容易醉的。”
“哦,你怎么不早说?”
李倾城呆呆地看着她。半晌方才问道。
“噗嗤…”
胡心玉看着她的样子,笑出了声,李倾城看着她笑,慢慢的,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人就这么傻傻地看着对方笑,也不知过了多久,当李倾城缓和过来后,两人又开始推杯换盏,不过这次李倾城没有那么心急了,她学着胡心玉一口一口慢慢地呷着,还别说,这滋味可别一杯杯地喝好多了。两人一边喝一边聊天。
李倾城自胡心玉的描述中得知,胡心玉和刚才的少年即她的弟弟胡心夜原是胡人一族,她娘是大秦女子,因缘际会,嫁给了她父亲,他们一家人原生活在草原一带,后来宇文泰带领万千铁骑踏碎了他们的家园,征服了他们的草原,胡心玉父母全部惨死在士兵的刀子下,她和弟弟是被当做奴隶虏到长安城来的。
后来他们遇到了一位在长安城当官的族人,那人帮他们脱离了奴藉,胡心玉凭借着当年母亲留给她的酿酒的手艺,自己再进行改良,于是就有了忘川。他们就在这长安城开了间酒家,安了家。
两人互相介绍身世,相谈甚欢。李倾城觉得胡心玉性格开朗大方,值得交朋友。胡心玉觉得李倾城好爽大气,也有心结交,两人谈了许久,渐渐熟络起来,胡心玉比她要大三四岁,不过李倾城虽看着小,实际心里年龄却不小,胡心玉自她的谈吐言语中也看出来了她的早熟,故也没将她看做小孩子对待。两人推心置腹,以酒结交,就这样成了朋友。
李倾城就这样和胡心玉待了将近一日,夕阳西下时分,她才突然惊起,要是再不回去,姐姐怕是要着急了。她忙匆匆向胡心玉告别,临出门时,她又抬头望了望头顶的酒旗,今夕何夕。
胡心玉说她极喜欢中原的诗词,这个名字正是她从诗经中得来的。这名字真好。
李倾城无声地笑了笑,今日果然没白出来,她交到了一个朋友。这可是她来到古代所交的第一个朋友。
她摇着折扇,飘飘然地迎着落日余晖,一步一步地朝崇兴街正北方向走去。
胡心玉静静地倚靠在二楼的木窗前,看着李倾城渐渐远去的身影,脸上一片柔和,琉璃般的眼睛在落日的照耀下越发光彩动人。想不到她也会在这长安城交到朋友。
回到怡红院后,果然不出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