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有一种直觉,觉得自己可以与蓝河心意相通,想到一块去。如果这个人在蓝河手下逃脱了,之后又混入国军队伍投毒害人,那么蓝河一定会把这件事负责到底,不管要去的地方多么危险。
不对,这还不够。
接着,他想到了更可怕的事,可怕到他都不愿意继续往后想。蓝河手中有的,仅仅是防患于未然的疫苗而已,要想研制出治疗这种病的药,还需要很多功夫。尤其是这样从未见过的疾病,一次成功的案例几乎为零,其中最重要的一步,临床试验,往往就要来上好几轮,才能把药材和用量修改到最佳,过程何等辛苦凶险,叶修这个不从医的人都略知一二。
那么,以蓝河的性格,和他认为这件事上自己该负的责任,他会直接用染病的国军士兵来做实验吗?
救灾委员会副主任王山的办公室设在了花园口,此人来自重庆,出自军统。这次紧急成立的救灾委员会,他负责粮食物资调配工作。
下面的人贪污走私,上面的人不可能不知情,而且说不定就是利益的集中者。黄少天这几天对于最底层贪污行为的调查,使他大致清楚了这其中的链条关系,现在该是时候查查这里管事的人了。
夜深人静,救灾委员会的驻地漆黑一片,除了在大门口和仓库门口站岗的士兵,其他办公人员都在睡觉。王山身为副主任,办公室的规格自然要高一点,他住在内院左边的第二间里,还是个小套房,外面是会客厅和办公桌,隔一道门才是卧室。
这正好方便了他的秘密潜入,不必担心惊扰了王山。翻窗而入就是办公桌,面对上锁的抽屉,黄少天信心十足地动起了手。
果然,见不得人的东西都会被上锁。黄少天在抽屉中发现了和黑市的交易往来记录,印证了他此前的推测。军队和经济部门从各地和商家手中征粮,本应作为救济粮发放给受灾民众,但粮食落在了这些贪得无厌的人手中,他们拿去转卖给黑市,再由黑市售卖给各地的粮店,最后高价卖到了老百姓的手中。没钱买粮的人饿死街头,这些官员却越捞越多。
连银行入库的凭证都留得很齐全,办起这种事来还真是一点也不马虎。
黄少天一边翻看着这些证据一边用微型相机拍照,直接冲到对面把王山一把拎起来杀了的心都有。国家内忧外患,这一次又是成千上万的同胞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们却抓住机会大发国难财,他们不该死谁该死?!
好在黄少天不是个鲁莽冲动的人,他心里明白,现在大开杀戒处理掉救灾委员会的高官,必定会引发s_ao乱动荡,到时候恐怕就更没有多少人把j-i,ng力放在救灾上了。再说,今天杀了一个王山,上面又会派下来李山、陈山,派来派去只不过是换个人借机发财而已,于事无补。
看清楚了,他就有了自己的决断。
厚厚的三个档案袋,有用的东西被黄少天拍了个遍。再往下翻,便是这个人此前在军统的一些文件和书信往来,和救灾没什么关系了。
这个组织甚至这个世界,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事了,既然这次调查的是救灾,其他事不去看不知道,大概能轻松一点吧。
这样的念头在黄少天大脑里飘过,他觉得没错,很正确,但是这么想的时候手已经不受控制地翻开了下一个文件夹……再那之后他发誓,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绝对不会任由着自己的好奇心像野马一样奔腾。即使那个时候王山突然醒了朝着他的手开一枪帮他废了这只手,也比现在强。
杂乱的一摞文件中,静静地躺着一份来自军统情报处的报告,报告末尾显示,喻文州,代号孤舟,有通共嫌疑,结果待查。
“准备注s,he。”
蓝河看着脸上仍是犹疑不定、满是担忧的徐景熙,从容地窝挽起了左边的袖子,下达了最后的、最坚决的命令。
“李远,你来吧,”徐景熙嘴唇都快被他自己咬破了,心一横把注s,he器塞给了一旁的李远,“我实在下不了手。”
李远更是一副要疯了的表情,心说你倒好,你下不了手,说得好像我能下得去一样!
在蓝河的注视下,李远定了三秒,转身把注s,he器交到了身后二十六集团军的战地医生手中。
“你来吧,他是我们队长,我们说不过他……但还请你理解。”
最终,整整一个行动小组的轮番劝说和请求顶替,都没能拗得过蓝河。在他心里,已经认定了是自己疏忽导致了那个染病日本兵的逃跑,以及后来的种种。成为药物的试验者,是他必须要做的事,别人不可以代替。
“继续研究军队中患者的症状和药物效果,我会把我每一次变化的身体反应都记录下来。如果过程中我失去意识,请务必认真记录我的体征变化,完成所有的试验步骤。”
“是。”
四名组员齐声回应之后,大家重新各归其位,做着自己的工作。偌大一个从药剂室改换而成的中心实验室,寂静的如同没有人存在,气氛低到了极点。其实蓝河自己,也不是一个能够从容面对生死的人,只是这一次责任属于他,他没有理由逃避,更没有理由去拿前线下来浴血奋战的将士的生命做实验。
他害怕死去,但他更害怕实验失败,这里成百上千人的生命无法挽回。
注s,he感染者血液三小时之后,和所有的感染者一样,蓝河的体温开始上升,引发低烧,并伴有咳